现在,兰涛一定不知所措地蹲在那里,于秀珍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和她一样,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年轻的身体不停地挣扎,最后僵硬地安静下来。于秀珍在心里对兰涛得意洋洋地喊着:“叫救护车啊,怎么忍心让你的小情人受苦?” 于秀珍等着兰涛进一步行动,他或许会手足无措地大哭,或许会抱着女孩拼了命地往医院冲,可是,于秀珍猜错了。兰涛定定地站了一会,伸手去试了试女孩的鼻息,又把目光投向那条项链。最后,兰涛竟然摘下那条项链,拿起了自己的外套,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于秀珍惊呆了。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她知道兰涛和那个女孩的约会是秘密进行的。兰涛一直很小心,从来不在她那里过夜,那个房子看来也是租的,可她毕竟怀着他的孩子,他怎么能抛下生命垂危的她、不管不顾地走了呢?他怕这样的桃色新闻传出去影响他的事业?他怕去医院解释不清和女孩的关系?他怕女孩若真的死了、警察会把怀疑的目光落到他头上? 很快,电视里兰涛已经回到了办公室,他摘了眼镜,大概又在揉鼻梁骨,屏幕上,是他和于秀珍笑得甜蜜的合照。 晚上兰涛回来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直嚷肚子饿。于秀珍从头到脚都浸在一股凉意里,她突然觉得,睡在自己枕边多年的丈夫,竟然如此陌生。 于秀珍想知道那个女孩死了没有,她突然有点可怜那个女孩,她侥幸地希望那个女孩在兰涛走后自己醒了过来,但她也知道这不太可能。兰涛再也没有去找过那个女孩,他正常地上班下班,正常地工作休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以前,于秀珍从不知道兰涛是个有心机的人,兰涛单纯、勤奋、努力、专一……一切褒义词都能用在他身上。可现在,于秀珍吃不准了。兰涛一回到家,她就害怕,她不知道兰涛是不是在表演,他的一个笑容、一句玩笑,都像别有用心。于秀珍猜着防着,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4. 最后的一击 事情似乎就在那天走向了无法挽回的结局。那天,兰涛说他要去香港出差半个月。 兰涛走后,于秀珍打开了电视机。她看到,兰涛并没有去机场,他把车开到了公司,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拿起那张和于秀珍一起的合照,久久地凝视着。后来,他在照片上画了个叉。那个叉像一道封条,狠狠地划在了于秀珍笑意盎然的脸上。 于秀珍在电视机前,看着兰涛恶狠狠地划着他们那张亲密的合照,心里骤然悲伤到了极点。于秀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愚蠢极了,那条项链毕竟是兰涛从自己这里拿走的,如果项链被做过什么手脚,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兰涛早晚会意识到这一点。于秀珍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自己,既然他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有情人的事,那大概也不会把于秀珍送到警察那里去。他会提出离婚吧?毕竟自己杀了他的情人。情人也许不算什么,但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他的孩子,他一直都喜欢孩子。 于秀珍正胡思乱想着,敲门声响了起来,开门一看,林真站在门外,他笑吟吟地看着于秀珍,说:“我不进去了,您把这个合同签了我就走。” 于秀珍愣了一下,接过那份合同,问:“这是什么?” 林真笑着说:“那条项链被您当成杀人凶器了吧?那个女孩还怀了您先生的孩子吧?” 于秀珍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地看着林真。林真彬彬有礼地说道:“您家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接在您家电视后面的那个信号接收器并不是唯一的一个,我们公司里也有一个。对了,其实我们并不是什么研究高科技产品的公司,我们是一家私人情感干预公司,说白了,就是一家报仇公司。那些便宜卖给您使用的设备,其实都是为了今天这最后一单生意。对于您的情况,我们深表同情。您的先生欺骗您在先,现在他反而要向您报复。我们了解您的情况,离婚后您将一无所有,这太不公平了。现在,只要您签了这份合同,我们公司会帮您除掉那个背叛您的伪君子,让您得到这个家的全部财产。您放心,我们的手法是很高明的,绝对能干得神不知鬼不觉。当然,您是我的老客户了,我会给您八折优惠的……” 于秀珍愤怒得眼睛发红:“我怎么会想让自己的丈夫死呢?你们一定是疯了!请你现在马上出去,否则……否则我告你侵犯别人的隐私权!告你们敲诈勒索!” 林真依旧笑着:“您别激动,先仔细想想里面的利害关系。我们是出于人道帮您,不忍心看您成为一个彻底的受害者。再说,我给您的那两套产品也不能让您白用了不是?” 于秀珍已经不能冷静地思考了,她把手里的几页纸撕得粉碎,声嘶力竭地喊着:“滚!滚出去!” 林真不笑了:“您太不冷静了,您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那我告辞了,这次,您可不会像上次一样,打个电话就能找到我了。” 于秀珍站在门口,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林真他们会怎么样?没达到目的,他们还会再来的,可自己从没想过让兰涛死,从来没想过。他是自己的丈夫,怎么忍心让他死呢?可他们知道一切,他们会把自己送进监狱的。自己不怕坐牢,可坐牢真能解决问题吗?他们要的是钱,要能买下一条人命的钱,这样的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呢? 于秀珍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跑进卧室,翻她的存折,翻她的首饰,翻出了一大堆能换成钱的东西。她抱着这些东西,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自己当初为什么就那么好奇?他有外遇就有外遇吧,他有孩子就有孩子吧,至少他还是我的丈夫,他还平平安安地在我身边,我们还像从前一样生活着,平淡、温馨。 于秀珍抱着一大堆东西跑进客厅,发现电视还开着。都是它,害我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于秀珍走到电视机前,想关掉电视,突然,她呆住了。 屏幕上,是一张熟悉的笑脸,是林真! 现在,林真就坐在兰涛对面,热情地笑着,嘴巴开开合合,像在讲述着什么故事。 于秀珍瘫坐在地板上,怀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接着,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份合同,和林真之前给于秀珍的合同那么相似。兰涛的手在合同上轻轻地敲击着,终于重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真一定告诉了兰涛一切,告诉了他是于秀珍杀了他的儿子,现在,兰涛要她死。 于秀珍悲苦地干嚎了一声,猛然从地上跳起来。她打林真的电话,关机。她打兰涛的电话,也关机。她拔了电视的插头,拔了电话线,她把所有的锁都锁住,关上了所有窗户,拉下窗帘,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她蜷缩着抱住自己,泪水汗水糊了一脸。绝望中,她微微颤抖着。 兰涛是十天后被于秀珍杀死的。他在香港下了飞机就给家里打电话,可没有人接,本来行程计划半个月的,他不到十天就办完了所有的事,匆匆赶了回来,没想到一进家门,躲在门后的于秀珍就拔出了刀子…… 事后,于秀珍一直惊恐地喊着:“他要杀我!他要杀我!”医生说她得了精神分裂。她不用为兰涛偿命,可她也失去了自己剩余的人生。 于秀珍永远也不知道,那副眼镜其实只是普通的眼镜,那条项链也只是普通的项链,那台所谓的接收器接收的不是什么超频信号,只是普通的录像信号,电视里播放的内容,都是事先录好的录象。那接受器同时也是一台监视器,能监视到于秀珍家客厅里的情形。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监视别人,其实被监视的,恰恰是她自己。 兰涛死后,他公司的业务都被他原来姓林的副手接管了。这个爱笑的小伙子很快谈妥了一项久久没有谈成的项目,成了项目经理。据说,这次他可以多赚五千万。 (题图、插图:杨宏富) 上一页 [1] [2]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