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3年第9期

作为文本的诗歌

作者:杨四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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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诗歌方面,尽管我们已经有过不少教训,但是我们又好像很容易健忘。比如,针对当前一些写生活细节的诗歌,我们中间有些人现在还是不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而依然还是手拿道德戒尺,声色俱厉地呵斥着它们,俨然是私塾学堂的老先生在教育他的一批初出茅庐、不谙世事、而又躁动不安的小学生。
  问题的症结在哪里?我相,就在于千百年来始终盘距在我们思想认识领域里的那种机械反映论;具言之,就是于我们老是喜欢把文本和现实混为一谈,把文本视为现实所作的简单的描摹和分行记录;好像诗人诗歌里的性就是他本人的性生活的反映,因而认为他不知廉耻,是个十足的性生活的暴露癖。因此,有人寝食不安、忧国忧民,表示一定要竭尽全力与之作势不两立的斗争。殊不知,他们这样愚行和莽撞,在愚弄了自己的同时,也或多或少的伤害了诗歌。现实在“文本诗歌”那里仅仅是诗人要言说自己的思想和构思自己的诗篇的一种假托。一切从文本出发才是进入文本诗歌的可靠通道。文本诗歌既不是传统观念上的机械反映论,也不是流行一时的形式主义。它决非偏执的、跛腿的诗歌。 在解构思潮的影响下,当前的诗歌写作开始放弃朦胧诗人的价值立场和优雅抒情的姿态。在艺术思维和文本建构上,走着一条与前辈诗人、乃至与自己发生断裂的道路,走向了以文本为旨归的写作。因此,对个体生活事件细节,尤其是精神事件细节的热情与关注,就成了文本诗歌写作的兴奋点。所以,一根头发、一口咖啡、一个手势、一根大葱等“鸡零狗杂”的事,有可能推动诗人沉重的思想,激发诗人在日常流畅的生活里随时可能被淹没的灵感;换言之,那些在生活里面本来就有的、原初的、原真的东西,那些长期被我们的文化、认识论、世界观、逻辑推理、庸常思想所遮蔽的东西,那些变形、变昧的东西,在诗人灵光的重新烛照下,被还原出来,生动、鲜活起来。当然,这与那些无聊的、猎奇的、文字垃圾式的伪诗无关。这是文本诗歌对生活化细节所要求的最低底线。“文本诗人”在迷迹细节的同时还要进一步挖掘细节。细节是他们研究的基本元素和起点。他们像索尔仁尼琴、卡夫卡、悉尼那样用挖地洞的方式在处理这些细节。比如,现在写“片断”的梁小斌已经与二十多年以前的梁小斌几乎断裂得风马牛不相及了,如他自己所言,他“已经是一个偷偷摸摸地挖地洞的人”了。又如,有位青年诗人声称,当警车从这条街道上飞驰而过的时候,它一定与这里有什么特殊关联,或者说,此时,这条街道一定与所有的其它街道有着深刻的不同。文化场景的转换,启蒙角色的逆转,使“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日常生活细节重新浮出当代诗歌写作的表土,抵制着人们的身份与自身正在出现的可怕的分离,从而触摸到人生存的实相和本质。
  当然,有些不懂得文本诗歌精妙之处的人士,一定会木然于诗人津津乐道的细节,乃至对此嗤之以鼻。在他们的观念里,他们一定会这样想:你们写这些日常生活细节与时代精神有什么关系!既然没有关系,那么你们为什么要将它发表出来?等等。这又回到了我一开始就已经警示过的不要把文本和现实等同 起来的问题上来了。因为他们还是逗留在把 现实文本作简单的比附上。像他们这样阅读 诗歌,只能把原本具有惊奇美的文本诗歌引 向俗不可耐的“理解”(其实是误读)。对此,我 要和所有的真诗人一起大声喝道:“融化到此 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