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3年第11期
寻找现代诗歌的根基
作者:于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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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北京几年,我一直不知道诗人刘以林的大名,直到有一天,在北京大学燕北园赵德明老师的书房里,我读到了刘以林在作家出版社新出版的诗集。赵老师是国内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文学翻译的大家,他所翻译的聂鲁达和博尔赫斯的诗歌令人赞赏。那个下午,他从书架上取出刘以林的诗,要求我从“一个诗人”的角度来一番评点,刚刚翻了几页,我就被刘以林完全不一样的写作震惊了。赵老师与刘以林并不认识,书是作家出版社编辑的赠书。我开始在朋友中探问这个陌生的名字,后来终于在郭沫若故居的一个诗歌聚会上我认识了他。这次我想,就他的这一组诗说说我的看法。
我曾一直很反对“诗歌要大于诗人,诗人应该从诗歌里消失”的说法,而在刘以林这里,我们首先发现的是一个诗人,是他在那里提笔写下词语,成就诗篇。一个具体的诗人在这里是一个根本的点,从这个点上,最初的词从混沌中涌现出来,显露它们赤裸裸的峥嵘。在这样的一个语言世界里,是没有什么禁忌的,有的只是自由,用他的话讲,就是:“人在灵魂之上,灵魂在精神之上,精神在自由之上。”所以,他写作他的诗歌,读者读他的诗歌,都是一个惬意的过程。从一个点上出发,他凭借自己的语词在大干世界里遨游。他“每逢作诗之时,即如臂生双翼,身为巨躯,飞高天,高天之上,数万明丽之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像这样的雄浑自在之境,诗歌史上有几个诗人可以体会?这样的“与天地精神独往来”的快意催人猛醒。
这一次仔细品味刘以林的这一组诗,有一个很出人意料的感觉:在他的诗歌里,占据核心的是他骨子里的“传统”的大美之所在。我最初是惊异于他诗歌词语的尖锐的力量,以及磅礴的大气,但是今天看来,这些都是不主要的,主要的是什么呢?我感觉是他沉静的核心,是纯粹的,东方式的诗歌的核心。而现代诗的东方式的根基是什么呢?是中国的楚辞、唐诗、宋词,日本的俳句,印度的大诗,其审美是内向的,纯粹的,是主张人与万物共处于和谐之境的,是“人卧在书里,长在茶里,伸展在燕子声里”(《闲》)。在这一点上,刘以林几乎迷惑了所有的人,但现在我们打开他的词语,逾越明晃晃的锐利之后,会发现在他狂肆无状的外表下是陶渊明式的一个回归自然的“仙人”。他在诗歌里这样吟唱:“如同青狼回到青山/炉中大鱼跳进泉水,云来到家园”(《闲》);而“摸一摸黄铜般的黄鹂,吧嗒一声亮羽生满全身”(《母亲的后园》);他看见了“大鱼伏进深潭/摇开寂静进入寂静”(《大鱼的火焰》)。刘以林的诗歌里意象的密集度非常大,好像连珠弹发,让人目不暇接,但他的内心是沉静的,是指向内心的,“没有声音,没有纤尘在天地万里远处讲一声小语”(《大雪》)。以他的“禽一样出门啄一根青草,衔在嘴中”(《闲》),比之于美国深度方意象派主力勃莱的“肉体活着,就像一株花草”(《菊》),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时下青年诗人关于诗歌的几个提法是:灵性诗歌,荒诞派,白话诗写作,新古典。我很惊讶地发现刘以林的诗歌处在新诗歌的交叉点上,他的诗歌是灵性的,他的意象是荒诞的,而他的写作是彻底的自由表达,同时他的诗歌的核心美是东方的,古典的——很多时候,文学的真正进步看起来好像是退步,中国古代的几次古文革新运动的口号都是复古,但却在实质上大大推进了文学的进展,而今天刘以林的诗歌和他的思想在极为另类的外表下,骨子里却开放着真正的菊花,而这菊花,才正是东方诗歌的真正的价值核心。2003.3.21.世界诗人日之夜栏目主持人:梅绍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