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3年第15期
诗旅断想
作者：犁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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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所有的诗都是有灵感一来，就迅速下笔写成。写诗时应有激情，但不能浮浅的宣泄感情、流于煽情，过白或过露。有时碍于无法及时安排写作时间，或写作时的具体条件(如诗意不足、构思不明、语言形象不够等)未具。那就只好将之挪后才写。先冷却处理一阵。不是一味感情用事，而是也加以智性的梳理。让创作酝酿的时间和过程长些，完备些。直至又来了一度又一度的写作冲动，才再下笔将诗写出来。
我举《致路易斯·德·卡蒙斯》一诗为例。去年4月，我在葡萄牙的最西端罗卡岬游玩，我看到其碑石刻上了大诗人卡蒙斯的诗句：“陆地至此终尽，大海从此开端”。我直觉的欢呼起来：这应该写首诗——“史诗”啊!这可以写首艾青体的《大西洋》啊!我一下决心就在电脑上写了“罗卡岬”诗题、副题和说明，但写了一节就写不下去了。想写瓦·达·伽马、哥伦布、麦哲伦开拓的一代海洋殖民时代的史诗，单凭野心和雄心是不行的。写好这首诗的条件有三：一是作者的生活阅历深厚，二是作者的学问知识渊博，三是作者的诗艺高超、诗思敏锐、想象力丰富。而我原是连卡蒙斯的名作《卢济塔尼亚之歌》的全文仍未读到，对伊比利半岛的海洋殖民生活了解不详、感受不深。在感性和智性的条件方面仍很贫弱。一年来，我找遍有关卡蒙斯的诗文、有关葡萄牙历史和文学史的书籍来读，及再到澳门市政博物馆、白鸽巢公园等处采访卡蒙斯的事迹和细察卡蒙斯的塑像等。才陆续将之写成为一首近百行的诗篇。这首诗尚未写好，待日后重写。一位好诗人，应具有艺术家、科学家、史学家和哲学家的天才思维组合。
东方诗人写海内外题材的旅游诗时，都会接触到山水与自然。理论家们谈了“自然”的三界。我接触到“诗”的自然三界是：“看”、“想”与“悟”，亦即“视”、“内视”与“灵视”。先看到其外表形象(第一自然)，再想到其内里(第二自然)，最后悟到其精神、气质和灵魂(第三自然)。直至我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我很想写诗时，我才写它。我写《桂林月》、《桂林的云》和《听涛》等诗，即是冀想写出山水的气质和灵魂来。
今人写诗，应当写现代诗。即指具有现代的诗质，有现代意识，有现代风格的诗。而诗的形式，也不可拘于一式、一格，应多变化和多色彩。但形式服从于内容。不同体型的人于不同的时间和地点，可穿适合于各自需要的衣饰。穿唐装、西装、礼服、或T恤等都可以，有人有时穿上夏威夷恤衫和短裤在沙滩上行走也很大方和潇洒。我国的诗由四言演变为五言、七言，而现代豆付块式的新诗已太呆板，“五十年不变”令人生厌!
我的一组写日本的诗，七首诗风格各异。有意象派、图像诗派、魔幻色彩、象征或朦胧、写实唯美派等的写法。又如在《伊比利半岛诗抄》组诗中，各诗也写法有异：意象派、意识流、写实或现代……有的重视音乐美、有的重视视觉美……。用电脑写诗，省却了修改时抄写誊清方面的麻烦，方便我将这首诗戏排列为多种形式，或排成回形诗样式，每节由下反读至上，趣味盎然。虽有玩娱性质，但怡然自乐，自享美感。
我曾前往瑞土圣女高峰上观赏雪景，看到雪天相连、漫天苍茫、雪山雪河雪海崩泻、山奔海腾的奇丽壮观景象，我想写诗。我速在小张纸上记下：诗题、布局、并写明那段的写法用大写意泼墨，用变形、错位、移植、反语言……破碎语法、朦胧化……等语式。写如此奇幻美景，可以用“朦胧诗”、超现实主义、后现代主义的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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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有美的理想和梦。他全情投入于梦中，寻梦、追梦、圆梦。梦是诗人意识、潜意识活动再现的境界。由于生活中的忙乱和紧张，人在睡眠时获得常时难得的安闲和轻松，有时就能在梦中进入异常的新的和美妙的创作奇境。
诗是诗人自我本体体验的创作，诗人写出意识、潜意识的梦境，就是写出了真人真性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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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是感情丰富的人，也是智商很高的人。其感性思维发达，智性思维也是超人。诗人绝对不是庸俗无能无才无德者。尤其是今后人类进入高度的物质、精神文明时代。诗人不懂数学、科技则将在衣食住行方面都无法适应，生活和生存都成问题，如何奢谈诗呢?谋生和写诗，离不开智性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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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的情况是：诗人的灵感来临时，其第一感觉是“诗”的瞬间一闪，清新而欢悦。诗人就急忙的执笔速记，或是写了诗题或诗眼的词句、或是写几行诗、或是写几句记述有关表达构思格式和有特征性的语言、或是草草速写简图或以供帮助恢复记忆的线条和图画……这多数是感性的、凭直接感觉而得到的。如此而写出来的诗，那怕在写作时已加上作者智性的处理，多数仍是诗质较好：清新、纯朴、美丽、自然，且没有诗匠刀雕斧凿的痕迹。例如：我写以色列的《石头》时，纯是来自感性的“第一感觉”。我以前未到过以色列，对以色列的知识贫乏得很。我看到了以色列的沙漠石砾，惊讶以色列人民艰苦求存的精神，我在旅游巴士上、旅馆中匆匆写下长诗《石头》。此后我才着急起来，尽量找来有关以色列的山水、史地、文学艺术等作品阅读，也把类似《十诫》的电影看了几遍，我高兴自己写了“真”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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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法的两手：音乐美和建筑美。前者指诗语言的节奏感、韵律感。后者指诗形式的美，视觉美、绘画美、图像诗等。时人有些写自白派、生活流式的口语化诗句，其中有的句子过长、过繁。有时娓娓而谈但废话不少，有时用分行的散文来代替诗。这种倾向不好。
在诗的体式、形式方面，中外诗人作了许多探索和创新，重视诗的视觉美、绘画美、建筑美。中国诗人徐迟早在他十九岁时写了《我及其他》一诗，诗中有一行全是横七竖八的正、反、倒、斜、偏左、偏右……的“我”字，表现其青春少年醉于自我而甚么也不顾的心态。另一诗人鸥外鸥，他写桂林的山时，将山字缩小、放大、升高、放低……，加强了诗美的魅力。我旅外时有感于外国有些诗人写了毫无新意的图像诗，也就偶尔写了《一座耸立着的倒置的金字塔》、《东京铁塔》、《诗的项链》等图像诗，寓情、意、美于诗的图像。写图像诗，不要一意标新立异、玩得人魔、流于无聊的游戏。我喜爱诗情画意、寓情于物的写法。在《踏浪归来》、《石头》等诗中，一大段一大段的排比句，其中每一句诗都是“一幅画”，有时是一首诗就是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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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习惯在一首诗中写些带有实事性情节的句子，或写一些政治“经济”诗时有意将之写得“通俗”和有“理”，这也显示出强烈的智性和理性思维在写诗时的介入和运用。这类诗不可、也不必写得朦胧和费时。中国经济形势的急速发展令人惊喜，我有强烈的愿望，多写些“政治经济诗”。以形象、意象来阐释有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政治经济学、剩余价值学说、“中产阶级”、金融帝国主义、霸权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国际歌》中有句“全世界的无产者联合起来”，有一天，工人阶级、无产者都拥有高级的、丰富的物质和精神财富时，诗人啊!你也可以高唱“全世界的有产者联合起来”的歌声。
诗人最好也学习政治，也懂得政治。只是，写诗时不要搬弄教条，不要在诗中说教。而是依循诗的艺术性质写出真纯的诗来。诗也可以成为刺刀和号角，也可以夜雨润花细无声。诗声是心声，你的心情是纯个人化、有异于众人时，则你的诗是“小我”的诗。你原是与众人心情相共，则你的诗是“大我”的诗。这与假大空、装腔作态不同。但每位诗人均有自己的个性，可以写出具有自己个性、自己风格的诗篇。是否诗人要极端自我、要自我至精神频临分裂、要畸情变态类似搞同性恋或淫欲狂人奇才是天才诗人?才能写出超人超级的好诗?胡说!精神病患者会导致“弱智”和创作力衰退，而诗人出于对生活和写作时的全情投入、热情燃烧、慷慨激励，则能写出异常的好诗。愿诗人是位好人、是位现实社会中的先进(前卫)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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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以来，我参加了二十多次的世界作家会议或世界诗人大会。我情深于诗的文化交流，屡次参加诗歌朗诵。晦涩费解的诗不适于朗诵。因此，我侧重于写明朗、轻快的诗。我的诗，希望得到读者听众的接受和喜爱，及获得他们参与创作。有些诗人说，他写出了读者看不懂的伟大作品。待他死后，才会有人喜爱他的诗作、并称他为“天才”。这是怪谈。诗，要听到掌声和反应。否则诗人太寂寞了。个别诗人本性清静淡泊、不求诗名。他自写、自娱、“新诗改罢自长吟”，他的诗既不益人、也不害人。但那是极个别的现象。
随着科技、传媒讯息的新发展，今后的诗与朗诵，将得益于声光电学的进步而更多姿和精彩。香港，每年都举办国际艺术节。有高级的诗与音乐、舞蹈、电影、歌剧、舞剧、诗与声光图画的表演等。(诗与音乐、舞蹈、美术等艺术均有互动关系)。我每每争取观赏，以获得诗的营养和艺术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