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4年第1期

记忆的云片——自传

作者：郑　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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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儿童的智慧生命方只是雾后的远山何尝有人知道它的面目弱小的足迹如此蹒跚在无际的原野上出没偶尔迷失在树林里每一棵树都是寂寞的化身，它们这样神秘树叶吹着无声的箫笛我独自和寂寞对话它告诉我朦胧的故事好像雾里的朵朵飞花是老人，儿童，情侣的诗……生命不喜欢自以为聪明的成人它偏爱那如洁白的玉石的儿童他们的心灵有幽谷似的纯真神的智慧还弥留在他们黑黑的双瞳二 矮墙与矿山隔着矮矮的院墙，我忍不住 眺望那矿山路上来往的行人 那封闭着主人秘密的脚步 鲁莽地践踏着落地槐花的香稔 煤矿深处的黑暗在等候 被生存驱赶着的矿工 想用头上的幽光把危险穿透 有谁理解那黄昏倚门人的惶恐? 从一座小小的红色医院里 时时传出妇女和孩童的哭嚎 地没为之颤抖，天仍然那么蓝 只有命运留下深深的永远的伤痕 三 上学 二十年代的北平，每个破晓 衰老的人力车夫的咳嗽 在人生的尽头，呼出白色寒气飘绕 我在车子里，幼小的心灵满载忧愁 一只系在柳树下的小船 被投入城市欺凌弱者的海浪 没有一个安全的港湾 如果你拒绝了无赖的伙伴多么渴望回到那漳河河畔纵使只有东山上古松斜悬纵使只有狼嚎的漆黑夜半我知道铁笼内鸡群的安全童年被城市的剪刀剪碎我暗暗藏起矿山上的记忆拼贴着它们，当学童在瞌睡老师和孩子们距离着千里四 南迁三一年的一个清晨北平的街头巷尾号外震醒了古城纸片似雪样飘飞看着那墙上的桑叶它的东北被蚕咬食流血，心被割切厚厚的城墙，恍然若失北京站的老钟冷漠地走着东安市场的摊贩茫然等待昔日的皇城沉默中失措人头攒动在南开火车的站台别了，乌云压顶的古城历史是车窗外的树木飞快的后退中驰骋向人们不可预知的前途南宋的秦淮河曾画舫如织短暂的是繁华的金陵歌舞炮火震醒了古桥的石狮群①进行曲集合起共和的五族我也从白衣青裙的校服走出，穿过昆明的街巷奔向那一排排铁皮之屋来到智慧之堂，心灵之乡②五历史的转折点历史的转折点终于来到世界的联合国会议有了中国一个古老的民族胜利的欢笑，增添了万国的多少协和两次大战仿佛让人们变得聪明强大和弱小，富国和穷国环坐白皮肤向黑皮肤倾诉衷情今天回首，是又一次理想的泡沫当聪明弹落在伊拉克的古迹上又有谁记得1947年的欢乐和誓言和平只是上一局的赌账历史是赌局的无限延长六 告别父亲的慈爱浸透我整个寂寞的童年，丝丝留在我的心头成了我毕生对爱的深思在自己小小的庭院父亲注视着我，久久用那欲说还休的语言终于只伸出他微颤的手轻轻抚摸了我的头发我能用心的耳朵听见远行前他无声的嘱咐谁知这就是永别的时间他递给我一枝庭院里的玫瑰 带着一枝永不凋谢的祝福 如今花朵已是我心崖上的玉 向我的灵魂吐着徐徐的浓馥 回忆带给我幸福的痛苦 像山崖上的那棵探身的古松 日夜望着鹰隼的飞渡 我也感悟到生与死的交融 七 年龄 年龄是生命的泥土 我的已经由小小山丘 经过长长的造山运动 长成峭壁峻岭，直指苍穹 当我俯身下看只见 一潭绿水，有着梦的细纹 那是我遥远的童年 我只能给它遥远的怅望 半壁上满是郁郁的树林 它们向上的愿望让树冠变黑 发出攀登的歌声惊走了飞禽 然而历史却是一场森林大火 现在我已来到主峰之巅 一支支巨石之笔在苍穹 上书写人的渺小和伟大 一切都消融入宇宙无穷 沉寂了，我的生命 大海的一丝笑意 “无名”中的“有名”③ 夕阳里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