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4年第2期

流淌着的河流——有关诗歌障承的断想

作者:三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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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浩荡的河流中,我领悟到了,诗歌的内在节奏和奇特的美感。
  
  整个世界的诗歌都是一道河流——一条条支流必定会在某一个岔口神奇地融合、交汇。
  
  1.晨光中,落日下,一道河流从远方静静而来,偶尔在脚下拐一个弯,又向远方静静 而去。那流淌的水,收藏了自然的轻轻呼吸,包容着时光的悠悠气息。
  河之滨,水之畔,人的身影在出没、作息,在唱吟、书写,对应着水波倒映中的日出日 落。
  河流的历史,就是自然的历史、时光的历史。我还想说,河流的历史,就是人类文明的历史,就是诗歌的历史。
  2.河流是有源的。起初是地底间冒出的一汪水渍,石缝中迸出的一捧清流,渐渐地,它在扩大、延伸,终于漫衍为一道河流的脉动。
  河流是汇聚的。一滴水和另一滴水汇聚在一起,一条小溪和另一条小溪汇聚在一起,一道支流和另一道支流汇聚在一起……它们交织融合,化二为一。
  河流又是曲折的,它总是前回后绕,左冲右突,一路蜿蜒而行。但是河流又是向前的,无论怎样百转千回,它的流动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始终向着永远的前方。
  诗歌的传统就是这样一道河流。
  
  3.艾略特说,一个诗人如果过了二十五岁,仍然不懂得尊重传统、继承传统,那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写下去了。作为汉语诗歌的写作者,我们必须共同面对诗歌传统的思考。
  我们所拥有的灿烂的中华古典诗歌,正是一条悠远、宽阔的大河。从诗经、楚辞、乐府汉赋,到唐诗、宋词、元曲,泱泱的河水顺流而下,赐给了我们多少丰厚的营养,荡涤了多少诗意的灵魂。从初中开始,我就耽迷于古典诗词的瑰丽和隐密之中,那简约的词句,优美的音律,旷远的意境,把心拉到了一个神奇的境地。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最初所写的习作,就是古体诗歌,它虽然幼嫩,却让我找到了思辩和书写的最初形式,成为我诗歌写作的启蒙,并使我在以后的写作中永远地受益。
  古典诗歌的深厚文化积淀对现代诗歌写作者的影响一定是深远的。在这浩荡的河流中,我领悟到了诗歌的内在节奏和奇特的美感。就是这种节奏、这种美感,奠定了我对诗歌最基本的把握。
  4.伴随现代白话文而出现的中国新诗,将古典诗歌的河流置于一道突然的裂谷,汉语诗歌从形式到浯言,从字到句,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这仿佛是一道新的河流,涌动着新的欣喜和快乐。它在现代主义的河床上快速地流淌着,并随着“朦胧诗”的兴起,把我 引入了自觉的写作实践。我的严格意义上的写作就是在大量阅读北岛、舒婷、顾城等诗人 的作品后开始的,这是一种自由的、更直接进入内心的写作,让我感受到一份秘密的快 感。
  所以我赞同于坚的观点:诗歌的传统有两种——古典的和现代的。不过我还想进一 步说:这两种传统归根到底其实还是一种——不管承认或者不承认,穿越新诗的外形抵 及内质,中华古典诗歌深厚而久远的传统其实已经渗进了现代汉语诗歌。这时候,“传 统”的意义就是“传承”——潜移默化的传接和继承。
  这是同一条河流,透过水面,我看见更深处的水有着同样的质地,同样的内涵。
  5.回顾自己十几年的写作历程,我还必须提到外国诗歌。惠特曼、休斯、叶‘芝、艾略 特、萨福、希尼……我可以罗列出一大串深爱的外国诗人的名字,他们的优秀诗篇,同样 给了我不尽的诗歌养分。
  我一直在问自己:我为什么会喜爱他们?或者说,除了他们惠赠的现代诗歌技巧,我 还喜爱上他们的什么?多年之后我找到了答案:因为他们的那些感悟和吟写生命、自然、 时光的诗歌,都是从生命的个体出发,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直抵一个人的内心。我还能记 得十几年前读到休斯的《黑人谈河流》时的那种激动:“我熟悉河流:/我熟悉那些像地 球一样古老的河流……”我还从艾略特《荒原》的起句“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荒地上/ 长着丁香,把回忆和欲望掺合在一起……”出发,写了一首《二月》的短诗:“像一场大雾 聚集着、消逝着,记忆中的/一段河床,隐盖着、涌动着。青草在说话/二月之暮,我患病 的躯体已暗自长出/似曾相识的新芽……”
  我想,从某个意义上说,整个世界的诗歌都是一道河流——一条条支流必定会在某 一个岔口神奇地融合、交汇。这景象,是如此旷远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