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4年第3期

世界竟这样神奇而美丽(外七首)

作者:李  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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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涌着波浪的泡沫浪里卷着云朵的碎片世界竟这样神奇而美丽掀动翼状胸鳍的飞鱼腾出水面,滑翔中要把海和天连起来展开宽大趾蹼的海鸥潜入海底,搏击里要把天和海叠在一起倾斜的海天间闪电般的身影消逝了只留一道道闪光的弧线交织在烟云水雾里飞溅的浪下有鸟翻滚的云上有鱼它们都不满足这狭小的世界它们有许多梦想和期冀世界竟这样神奇而美丽今秋的最后一个细节傍晚,第三场秋雨停止一只蜗牛从墙根爬出来轻摇着两对触角并用顶端的眼睛望着我我问它你到哪儿去 它不告诉我,只停了一下 仍孤独地搬着梯子 驮着它超现实主义的小屋和 一轮惨淡的夕阳 向上爬行 不理睬身边跳跃的麻雀 也不理会墙上掀动的红叶 越过石壁、苔藓、水迹和砖缝 缓缓攀登,身后 留一条闪光的脚印 孤独的,你要到哪儿去呢 可不要迷路 待我喝完一杯茶回来 它已爬到我的阳台上 放下梯子,在花盆边沿 熄灯后睡了 风吼叫着 熟透的露珠即将结霜 挥着刀子的冬天就要来了 横飞的大雪就要来了 让它好好睡吧 这是今年秋天最后的一个细节 和一颗牙齿告别 始终低着头,站在我面前,不说一句话它一直骄傲地记着几十年前,最初妈妈发现它时的兴奋和惊喜它很懂生活和责任忠诚地坚守着我的血型和基因从未屈服过因为它知道它是牙齿是我身体上重量级的钢铁而此刻,也许它不愿让我看见岁月尽头的苍凉始终低着头,站在我面前,不说一句话只在惭愧中默默回忆远去的河流和自己的一生使我真切感受到它心头的愧疚和沉重它的亲密的小伙伴们惊愕地望着为它送行,谁都知道以后再无法听见它的心跳和呼吸它空缺的位置再无法填补它不要颂词和挽歌我安慰了它几句我身体的每一部分也都向它道别然后,我们的生活又继续开始和——一只瓢虫的对话绿色的雨声停止窗前走来一只瓢虫
  孤独的,忧郁的
  红色鞘翅上带黑点的瓢虫
  比纽扣、比豆粒、比水珠都小的小瓢虫
  我断定它认识我
  我断定它为寻找我走了许多长路
  我断定它有许多话要对我说
  我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它
  会多么空旷、多么不完整
  它喘着气站起来,睁着
  黑得发亮的大眼睛,问我
  “当今,这个时代,还有
  社会重压下卑微弱者扭曲的性格么?还有
  受尽折磨而又无力挣脱的屈辱的灵魂么?还有
  被物质文明吞噬的格里高尔的悲剧么?”
  “我们真该为他祈祷”我说
  “当然”我说
  “在我们这儿,当人们
  已经懂得爱和历史
  当人们充满对生活的渴望
  
  对你的回答,该从
  研究今天人们的笑声和哭声开始。”
  。格里高尔是卡夫卡的小说《变形记》中的主人公——一
  个公司旅行推销员变成了一只大甲虫——作者以怪诞的手法,
  揭示了西方资本主义社会中人被物化、非人化的深刻主题。
  一个可爱的哭泣的孩子
  一个可爱的哭泣的孩子
  用污脏的小手抹着眼泪
  偷偷地望着我,却不
  告诉我为什么哭泣
  于是,我学会了倾听
  缄默中,每粒葡萄
  都在沉思中转红而成熟
  它们用秘密和阳光孕育乳汁 用梦想和月光酿酒 于是,我学会了沉默 爱情是一朵花 从眼睛到嘴唇火一样开放 有时是甜的,有时又是苦的 即使凋谢也不会枯萎 于是,我学会了思考 一棵树嫁给另一棵树 一棵树嫁给另一棵树 它们一起跳舞,一起歌唱 交错的枝条传递着幸福和渴望 一条鱼嫁给另一条鱼 赤裸的水草不停地摇荡 激情里,蓝色的旋律在飞扬 一块石头嫁给另一块石头 光影中,眼睛、嘴唇和乳房 在亲昵的颤动里花朵般开放 一颗星嫁给另一颗星 在相互照耀中旋转和成长 即使最终陨落,燃烧的火也不会死亡 人和珠穆朗玛 ——2003·纪念人类登顶珠峰五十年 地球在旋转 只有你是不动的 磅礴天宇的珠穆朗玛 整个空间全被你占满 静静地站在世界开始的地方 伟岸的玻璃般透明的 风、阳光、冰雪的珠穆朗玛 拥有大自然全部的庄严肃穆和 全部生命之美的珠穆朗玛 但你知道吗,人啊 血的热度超过了你 脊骨的硬度超过了你 为昭示尊严和高度 纵使在冰的褶皱、雪的漩涡里 留下背囊、绳索、冰镐和 一只失去主人的带钉的靴子 乃至骸骨,也甘愿把生命 丢去那儿,像一粒粒 黑色的草籽 誓把脚步举过你的头顶 悲剧和喜剧交织的五十年呵 冰雪中的灯和太阳 曾照耀多少悲壮的旗帜 回忆:三十年前的一个雨夜 黑夜,闪电,凄风和冷雨 冲撞着敲打着窗子 它们要进来 一片沾在玻璃上的黄叶 哭着要进来 那将死去的晚秋 挣扎着要进来 带着惨白的梦和阴冷的 潮湿,泥泞,苦涩以及 无家可归的鸟的惊叫 我的摇曳的小屋中 桌椅在颤栗 苦难养大的孤独在尖叫 灯在飘摇中灭了 只一双大睁的眼睛望着窗外 钉子般穿透 要闯进屋子的 冷雨、凄风、闪电和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