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4年第3期
报刊佳作选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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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 戏(外—首)宋 琳 1 面前这朵欺人的云, 像女骑师红色的头发, 或探头探脑的人 看见它的样子。 2 如此这般吹着口哨, 把美女切穿,肢解, 从丝绸里取出僵硬的残躯, 没有血滴下,没有恐惧; 下凡的天使,彩翼着火, 跟自己互搏,忙于自救。 人人都忙于自救。 不知不觉中角色替换。 3 杂耍。风。帽子旋舞, 帽子掉到地上,他不得不弯下腰。 4 一柄剑正缓缓穿过咽喉, 一柄悬而未决的剑, 太多的目光将它粉碎。 5 腾挪,升空,一层身手的时候到了。 在标杠上他意识到, 人不过是猿猴中的一种。 你呢?如果你是天使, 你是否总是从穹顶的高度瞻眺, 说悲愁是技艺。 6 弥漫的、零度的夜, 词语的抹香鲸返回海底。 现在他是一座岛,孤高的 钢丝索的现象学, 他也是他自己的搭档, 靶子与飞镖, 名叫尤利西斯的狗, 鼻子冰凉。 7 自行车上 十个人搭起一堵人墙, 肌肉的叠韵,高耸入云; 十个人变成一只孔雀, 旋转着,支撑着, 几乎做到了—— 一只赤裸的孔雀。 8 把火喷向围观者, 点燃虚空, 与星星成为一体, 或像陨石滚过地毯的寂静。 9 这是技艺,诗的翅膀, 不超过躯体 或躯体笨拙的运动。 但在极限的努力中二者相似, 诗与人的蛙跳, 不超过一点点惊讶的距离。 当天使的秋千荡过。 10 她把马群称为波状的时间, 鞭打,驱策,点名, 一圈又一圈,闪闪发光。 在它们中间她就像一个威严的女王。 虽然她终不能驯服 那匹混合、怪诞、 最后的人马。 从盐根海岸看黑曜岩绝壁 没有人看见一座绝壁怎样升起, 海岬,它孤独的边界。 非人的头颅阅读着虚空中的轨迹, 那永恒之书的星曜字母。 必定有过一个瞬间,一个狂想 ——大海的狂想,从万丈深渊下 冶炼并纯化了一行诗, 像仪式的焰火驰入空中。 玻璃教堂,里面人头攒动, 烛光熊熊,撞击出钟声, 庄严如婚礼。几亿年过去了, 惊涛骇浪仍在吹着长号。 雾的王座上,岩石的司芬克斯 目光穿越我们, 像埃及之夜一样神秘, 已经厌倦于让我们猜谜。 那目光在恐惧与恐惧之间, 构成世界的根部感觉。 周围是撕成条状的风, 绝望的泡沫,令飞鸟不寒而栗。 没有拯救者,没有被救的人, 迫使一切冒险者抬起头来。 这炎炎烈日下的绝壁使我想到 代代心灵之诗的一个原型。半张脸(外三首)
杨晓民 这是无量寺。这些涂抹驴粪的墙,牲畜的身份 这些随风而落的叶子 冒着寒气的豆油灯 还有麦子的骨灰,我的一首小诗,随着一块石头入
土了 这就是无量寺。土生土长,扁长的豌豆荚 外出民工的空房子结出了老茧 一张地图包着知了的叫声,包着固始三黄鸡的叫声 包着固始西南方言的小调。我的无量寺,妖媚的小
水塘里 半张脸 趴在门缝上,向北,向北 这就是无量寺,稻草染白了,鸟儿绝迹了,一亩地
的收成 这从根子里挖出的黄金,仿佛一口井上抽
出的新芽 一扇窗子打开又缓慢地关上 这些都刻进我驳杂的记忆:久远的渴念,以及 路上一头奶牛的信仰:半白半黑 这就是无量寺,一张丑陋而幸福的 嘴脸,一个村庄的不解之谜 SARS物语 穿越东四胡同的救护车狂奔着 我在通往西郊的大路上自由地呼吸,从传染的隔离
区逃脱 我看见大街上口罩的愤怒与恐惧 头顶上一架庞大的波音777正挥汗消毒 京华之西,北中国的阳光鸣奏着 我在直逼固始县无量寺村的广告大楼里拍打着
波涛 一个人的,我调制的一点小小的蓝色的漩涡 那个戴耳坠的女子带着灾难的情调来了 我无法和她深吻 隔着病毒的空气,我在钓一条小鱼 还有一位比小鱼更小的学生问我,什么是爱情 当时我正努力写一首莫名其妙的小诗,像知识分子
似的 我说爱情就是一大堆烂在地里的历史 说这话的时候我更像个哑巴,千里之遥地叫卖 抚摸、插入、痉挛、白色的唾液 我充满弯曲的身体更像一个时代迟钝的河床 没有岸,我偏偏拴牢了 这是四月的漂流,担架以及四月鲜艳的口红 疯狂的眼睛裸露着 疯狂着,这打开的城市和天窗 我该怎样练习遗忘,就像冠状病毒的锯齿 带走我心头一群小鹿的惶恐 白与昼,生与死,在拥抱中紧紧关闭 黑色的咳嗽,咳嗽 我在一个小方格里喷洒着仇恨的香波 而美国的华尔街日报上,有人却说,一个诗人正快
活着死去迟 暮一列火车在风中消失,一个落日停留在站台上一列火车从远方开来,我立在站台上哦,这柔软的风景,我却没有减速我只记得春天的一次往返一列火车经过北京西站时,我只看见一只小燕子姗姗来迟我感到胸中的泉涌,这列开往春天的火车无影无踪,像星空的颤动逃 离我逃离无量寺村,小溪里的鲤鱼追随着我逃离枯水的码头,我的小麦长满任性的虫草一只蜜蜂弹奏着拾荒者的谦卑,我却不能升高一管 芦笛的花腔 我逃离 我逃离父亲一生的天罗地网,在梅雨季节 留下一扇门,我要把灵魂向爱情打开 我逃离一条小河,向南,一条私通之路 我异乡的口音,我的逃离像一条漏网之鱼 我不能倾诉,七月的教育,我逃离八月普遍的牙痛 我逃离无量寺乌黑的灶台,我把我残败的果园 留给沙丘里的小妹,让她仰望秋天我雨中的北斗 我逃离贫穷的兄弟,我把我一半的梦想 画在村头的废井上,画在无量寺浑浊的烟囱里 我逃离雪地里的爪鸿,这一次次涌上心头的软弱的 泪水从无量寺到阳关大桥这渺小的希望,我在逃离中追赶这流鼻血的小学,这蚂蚁赶考的季节,这慢牛的 碎步我逃离自己的命运像一个携带SARS病毒的果子狸,因一场灾难而 抽身这野味的胎记,一个肚脐贴着膏药的十七岁农民竟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奔跑奔跑雨打在我的脸上,雨打在你的脸上我的逃离达到了高潮,我对无量寺村怪异的回忆达到 了高潮 半边鱼(外—首) 邱滨玲 你们吃吧 你们可以挖我的眼 扯我的鳍 撕我细白的肉 你们不要翻我的身 我另半边什么也没有 如果你们还嫌不够 可以发动你们的舌头 杜撰我的故事 讥笑我的丑陋 但你们不要翻我的身 让我保留完整的尸首 民 工 你想读懂民工这部书吗 让我先为你解读目录 干涸而沉滞的眼睛是序言 作者是他们不出名的父母 干涸揭示贫困的背景 沉滞积淀无奈的痛苦 手是这部书的主要描述 虽然粗糙但内容丰富 十指展开跌宕的情节 老茧刻画苦难的插图 脚是这部书的压卷之作 沉稳厚实且脉络清楚 弯弯的路线是奔波的曲折 深深的脚印是日子的感悟 嘴巴这一篇可有可无 城市没让它有太大用途 耳朵这一章不可跳过 所有训斥都在里面记录 看完目录你得随他们上路 民工故事要在劳动中阅读 瞧瞧钢筋如何被坚强压弯 看看水泥如何把廉价浇铸…… 好了,当你读完民工这部书 请你告诉我:在叹?在哭? 翠 鸟(外—首) 刘德吾 它飞,优美的翅膀 不是为了让我看见 它一次又一次捧着水面飞 ——到底惊醒了什么 小嘴轻啄,大河向浪花讨回速度 把伤口合拢! 我家住河边,从来不曾看见 它孵蛋的样子 那肯定是一段很寂寞的日子 它肯定忘记了—— 飞翔是一件多么干净的事情 退役的铁锅 这只铁锅,它已经漏水 被丢弃在庭院的一角 没过多久它就锈迹斑斑 整片整片腐烂 铁锅,它烧熟了—— 多少坚硬的日子!如今 漏水了,那一刹那的凄凉 传给一位老人,他烧过多少顿饭 烧着,烧着——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的体内也有这只铁锅?敲打它 声音闷闷的,听见的人都说很难受美 人沈 苇香獐子窃取她秀发的芬芳,在于阗酿成麝香。
——鲁提菲《格则勒》她配做一名时光的妃子在时光熄灭之后,她仍是一轮清真的新月她睫毛浓密的甜蜜眼睛,像深潭淹死过几个朝代的汗王、乐师和小丑为了她脸颊上的一颗美人痣多少人神魂颠倒,掏出烧毁的心像野生的精灵,她散发着膻腥这是羊奶和驼奶造成的要把她放在玫瑰花液里浸泡三次要把她种植到旷野上去,在尘土中开放她只是一株无辜的迎风招展的沙枣树那好闻的芳香总是令人感到头晕她的芳名像一首木卡姆在人间传播每个人用自己的梦想和欲望将她塑造然而这一切与她无关,更像一场误会她依然是一位牧羊女,一个樵夫的女儿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隐秘,她乳房的疼痛没有人能进入她日复一日的孤寂和忧伤她的美带点毒,容易使人上瘾但她是柔软无力的,在风暴的争夺中哭泣一束强光暴徒般进入她的身体,使她受孕她抵抗着,除了美,不拥有别的武器美是她的面具,她感到痛苦无望的是她戴着它一辈子都摘不下来吴波的诗(三首)吴 波掀 动它,掀动了一片瓦其他的瓦或许在假寐谁都听出了响动谁也懒得睁一下眼我证明它是风,谁相信我的形容,经历了它的来源屋顶上的一股风径直地钻入那片薄弱的瓦那是会受伤的啊潮久了的物质开始滑动梦的夹层,是什么瓦一般的渐渐涸湿不 安夜也有被翻乱的时候那些沙沙的声音我一直想到了理发师他临死的遗憾,一辈子讲不出谁的头发有多少根而像这夜,翻来翻去变白是肯定的这样,我假定是一层今年的初霜我就应该对葫芦一样的果实产生充分的不安,我猜测会是谁在我的前面疯狂的采摘闭合总不严密,趁着黑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自己我现在惟一的盼望:天亮了去买一副铜制的铰链默 然不再大声说话,我们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沉默外界的嘈杂不是我们惊动的我们还剩下理解眼神的机会谈到诗歌无异于生活的争吵你一站起来,就改变灯光就突然地产生黑的裂痕你和我都发现了一壶红茶和一块奶油蛋糕像两个懂事的孩子,也默默的菖蒲花开(外二首)阳 \xEFr菖蒲花开,天空蓝透天空深处的英雄已身首异处只有一匹梦幻之马啃吃着云朵沙漠尽头的那座废墟而今是风的流亡地,蜥蜴的帝国磷火与磷火互相照亮寻找着自己的骨骼黑衣蝙蝠不必蒙面如果它们泄露了一个民族失踪的秘密那是在炫耀黑暗、铁,和一座雪峰的坍塌觅旧的人想和一册霉迹斑斑的羊皮书结伴逃逸跨上庄户人家那台锈蚀的手扶拖拉机欲飞的人知道自己轻若一根鹰翎一只灰鹤在黄羊河水库,我看见一只灰鹤颀长的脖颈一次次扎入水中也许,这是它的一种回忆方式而当它飞起仿佛一朵错开的花如果能够修改的话请将它修改成一把长号吹奏出一个男人疼痛的心事可又如何解释——一种疼痛缘何可以归于一场稀里糊涂的形容和沉溺一只灰鹤——一块陈旧的白银有谁能心甘情愿地出卖了自己一册羊皮书乌鸦的叫声或许源于鱼的嗓音人的颂唱将和雪水一同灌溉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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