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4年第5期

一束幽香的阳光

作者:古 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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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荣胜出生于1970年,是陇西人。大约在九十年代初期,他从学校毕业分配到我的家乡武威市粮食部门工作起,就开始了他诗歌的“播种”经历,带着热爱和虔敬,带着一双始终探求“新鲜”和“秘密”的黑眼睛,他使我们在诗歌的田野上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劳动者疲倦但快乐的身影。这让我想到了和他共同生活在河西走廊的另一位诗人梁积林,积林年长荣胜七八岁,现在是焉支山下一座煤矿的矿长,曾下过井,挖过煤,下井挖煤的同时,苦苦要在黑暗的煤窑中牵出一匹诗歌的“白马”。如今终于到了他们的收获时节,《诗刊》安排积林和荣胜在“每月诗星”栏目中亮相,一前一后,时间相隔不远,这是河西文学的佳话,当然也是甘肃诗歌版图上新增添的亮点,令人加额称庆。
  诗歌也许可以当作清洁精神的最好工具。“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是敦煌本坛经中的一偈,心有灵犀的荣胜不仅幻想用祁连雪山擦拭他个人每天的生活,而且把一种宗教的悲悯情怀渗透到他冰雪一样纯净的诗歌中。在这个物欲横流、自私和冷漠不断沙化着我们心灵的世界,低保金领取者脸上的阴晴需要引起更多人的关注;无数沉溺于灯红酒绿中的灵魂需要蓦然回首;儿童眼中的亮需要上升为我们心灵中最高最亮的雪峰,只有这样,我们民族的明天才会更加晴朗。“疲惫的人用雪水洗脸/落魄的人用雪光提神/喘息的人吸取了底气/对我来说/这是一束幽香的阳光/日日敲击生命的门环”(《雪山擦拭的生活》)这是诗人的祝福,发自肺腑,像是梵音,谁听到了都为之动容啊。
  如果说《雪山擦拭的生活》以及《农民诗人马付文》等一类作品是与现实直接摩擦而生出火花的诗篇,那么,谢荣胜呈现给我们的另外的作品却大抵是他浪迹行吟的结果——是对自然观察的基础上产生的最高虚构笔记,是他个人心灵的活生生的现实。这类作品,数量相对要多些,而且最能代表他诗艺所达到的水准。天祝草原、甘南草原、青海、新疆的阿尔泰,包括河西走廊一个个有风霜草木、历史残片的废墟和草场构成了他诗歌基本的地理背景,他足迹到处辄有吟留,正如他在一首诗中表述的:“我不放走任何进入眼底的景观。”他捕捉到的景物,是一帧帧令人心动的水粉画,带着天然的童趣,你瞧,睡梦中的杜鹃,“它的腮边挂着几粒微微颤动的露珠”;北斗七星下的额尔齐斯河是一个无家的孩子在傍晚哭泣:“穿着透明短裙的尕蜜蜂/把甘南的花粉和水背回家中”……谢荣胜诗歌的想象力如同晨光中的雾气,摇曳多变,他的语言清新自然,色彩斑斓而又酣畅淋漓,他的诗有一种天蓝色和雪色交相辉映的宁静的底蕴。你在读他的作品时,感到的是古老时光中缓慢的“美”对灵魂的滋润,这种滋润穿透了岁月的迷茫,直逼自由和永恒,如他描述的那条春天的河流——“我背后响着的河流/这条河流的故乡有多远/这条河流的亲人有多蓝/这条河能走多远/祁连山就有多远/我就有多远/黄羊河水库的水有多蓝/处女的眸子有多蓝/踏遍多少原野的蓝/春天的天空就有多蓝/一条河流和一座山峰离我有多远/在梦境中/要多远就有多远/一条河流和一座山峰有多蓝/春天里/要多蓝就有多蓝/河流响着/在背后/像我的自言自语/像春风带着蓝色”
  描写自然,如果能够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以及人生的感悟和经验深深融入到大风景中,当是一种至高的境界。遗憾的是,许多人在面对自然时,像一个小孩怯生生地望着一个陌生的长者,有些羞怩、有些生分,始终若即若离,很难找到那种平等适应、水乳交融、天人合一的感觉。如此一来,我们也就看到了许多走马观花、得来并不费功夫的“风景诗”,这样的诗,或许能引起我们感官上的短暂的愉悦,可是怎么能够震撼人们的灵魂呢?荣胜也许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他已经有一些以“风景”引人人胜又让人不止于“此景此情”,能更多感受到人生经验和心灵隐秘的诗作,比如,他的《秋日:祁连山中》:
  “……/满坡沉没的绿色中/我乘坐着一只甲壳虫穿行/对于温暖的时光/对于寂静的世界/这漫长是微不足道的/我内心的一束束感触/像路边密丛丛的野花/一闪而过,而永远不会消失/水库边上的母黄羊看到了自己的美丽/印在蓝色的绸缎上”
  读这首短诗,我们可以感受到诗人对时光飞速流逝、生命转瞬凋谢的无奈和感慨,但忧伤中却有着对美好事物挽留的那份坚定的自信和沉着,这缘自于诗人对自己才华的自信吗?我希望,是缘自他对诗歌艺术所怀着的始终不灭的信仰。我愿和他共勉!
  2003年9月23日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