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4年第7期

你的忙碌他的大风(组诗)

作者:黄 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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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 碌
  
  忙碌,是为了要更快地度过余生? 你把所有积蓄的慢都快要花光了 你刚写下一个词,就开始为它奔跑
  刚说出一句外语,就为出国想入非非
  忙到最后,连熟悉的字也不认识了
  听到诗歌,就说不行,因为它慢得
  几乎没有体温,慢得不受任何伤害
  树林永远学不会忙碌
  只有叶儿装装风的忙碌样子
  看到人群围着它们转,就头晕
  忙碌的时候,你的爱再也不会蠕动了
  这算不算一种特别的安慰?
  
  
  制花工
  
  
   人人都把妙龄
  比作春天
  那为妙龄动心的人啊
  在低语
  在摆弄一枝塑料花
  就像他为身边
  小姐的气息
  找一个难忘的比喻
  他凝神屏息
  等着塑料花也飘出香气
  等着打击温柔得像花蜜
  等着花的季节像孩子
  蹲在他的脚下
  他等得
  连自己都忘了
  等到生活的心病
  嚓一声剪断塑料花
  与春天的那点联系
  
  
  晚 情
  
  
  谁在认真对待清晨的每一种声音
  不肯退色的梦和牛奶一起沸腾
  露水还留在堤岸,和隔夜的心情
  等待一同加速风干
  看,飞蚊已把它的仁义飞散
  阳光,以及难以疏远对待的注目
  清晨是需要疾步的
  身体在疾步中丢失老迈
  仍在丢失的年龄、好奇与性急
  老年的亲密滑入了妥协的深渊
  一件件衣服丢在年龄的征途
  今晨,老女人为一件随便的衣服而激动
  
  
  
  大 风
  
  
   走在街上,你会看到成片的落花
  它们好像男人眼中成群跳舞的中年妇女
  一瞬间,风就改变了季节
  花们等着照最后一次镜子
  再没有花的发育,可以继续引诱你的想象了
  街上什么都在跌落啊,体面地跌落!
  你发现太阳老了,几乎瘫坐在西边那把椅子上
  你的生活被风掀开了小小的衣角
  整个下午狂暴的大风,让你享受到命运谷底的爱
  大风对花儿、枝叶、大树、甚至船员执行了死刑
  它把你留在街上奔走,仅仅幻想着死
  仅仅学着它不礼貌的风流样子
  这条又破又旧的街,快要装不下你的感慨了
  曾经火似的鲜花,现在血一样在地上挣扎
  像要把谁奋力送出昏暗……
  
  
   夜行火车
  
   雨像彻夜不歇的马蹄
  它敲打的褐色土地彻夜不醒
  一块褐土的皮肤上,一列火车正驰过
  我瞥见车窗的倩影,仿佛一根华丽的羽毛
  火车报答了做梦的皮肤
  
  
  景 点
  
  
  这条石坝街
  我走过无数遍
  游人指着新房子
  “哇,它有两百年!”
  他们以为这是一颗
  刚补过的
  清朝牙齿
  不知道这条街
  其实满口假牙
  他们的羡慕
  已经掺了假
  过 去
  过去挂在你松垮的嘴角
  它的不纯洁,离心如此近
  为了取悦谁,鲜花也要长成一个秘密
  更迟钝、更冷淡的秘密
  是你过去的荣誉,那尖针的命运
  还要把你不恭顺的倒刺全部挑出
  泪水啊,悄悄辨认着亲人
  那些已经忘却的名姓,谁也无法知道
  它们成了内心秘密的苦楚还是喜悦?
  再残酷、晦气的,关上门
  也平静得像个秘诀,用睡眠演练成堆的表情
  看惯了也就麻木了,心里更空阔
  还剩下多少个年头,就有多少颗尖利又整齐的
  牙齿
  在面前等你,足以让你的心病再次起伏
  足以让你把过去看作一位即将康复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