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4年第9期
致艾青
作者:杜渐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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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迢迢我来看望你,
在当年你落难的戈壁滩,
追寻你的踪迹——
你风雪中栖身的地窝子,
天天淘洗的十三个露天粪池,
还有那一只瞎了的,
因地窝子低矮阴暗而瞎了的一只
诗人的眼睛!
那眼睛是曾经因为
“对这土地受得深沉”
而“常含泪水”的,
那眼睛像你的《启明星》,
你的《透明的夜》,
你的《野火》和《太阳》,
无论白日黑夜
都曾彻照苦难的人间。
还有那一支
从欧罗巴带回的芦笛,
在抗日烽烟中你吹得那样
忧郁而倔强,
连墓窟里的“大堰河”也听到了
你的歌声,
连“大堰河”般的保姆和她们的儿女
也因你的歌声变得
忧愤和坚强。
我也是“大堰河”般的保姆的儿子,
千里迢迢我来看望你,
从当年你“获罪”的地方,
那曾经被你以自由、解放的名义
接收的都市,
那曾经撒落着你无限
困惑、痛楚、愤懑的都市的胡同。
你是不应该获罪而获罪了的
一个无罪的“罪人”,
一个因正直而敢于仗义执言的
真正的诗人,
像旷野上一棵笔立的大树,
在1957年被那突如其来的风暴
无情地轰然击倒了。
你被遗弃在这里,
千里之外的戈壁滩上,
凄楚地捱着时光。
你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世界,
常含泪水的剩下的
一只诗人的眼睛!
在凄厉的戈壁狂风中,
你曾看见惊怖的梦中有青青的草芽
在悄悄滋长吗?
你曾在梦中看见黎明?
那曾经被你歌唱过的
来自林间无比温柔的黎明?
那黎明是已经确凿地又来了的,
真理对谬乱的反拨;
那黎明来自强暴的风雨过后
亿万人蠕动的心。
我也是“大堰河”般的保姆的儿子,
千里之外我携了你的诗集来看望你。
我是读着你的诗长大的,
我来看望你,
在当年诗歌贱如粪土的地方,
我大声朗诵你的诗;
我仰望高高白杨树守护的
你的诗歌馆,
在白云蓝天下显得如此壮巍。
这诗歌馆是你
返京病逝仅仅十六天后,
戈壁滩上的人们为你奠基兴建的,
那是1996年5月21日。
我记住这日子,
这日子是一个不死的信念,
正伴你在长风中低迥高飞。
2003年8月在石河子参观艾青诗歌馆有感,
12月改定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