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4年第18期

臧棣诗三首

作者:臧 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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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织协会
  
  我注视着满月下的篮子——
  它破旧,暗淡,甚至有点不真实,
  却漫溢着令人吃惊的自尊。
  很多时候,场景就是这么简单。
  
  它被丢弃在沼泽的边缘。
  它不领悟什么,也不阻止
  我通过它领悟我想领悟的东西。
  一只狐狸笨拙地占据了它。
  
  很显然,它是用芦苇编成的。
  几缕柳条穿插其间,只能算是
  帮点小忙。在我出现之前,
  还应该有块花布盖在它的头上。
  
  它是我走出岩洞后
  注意到第一个伟大的静物。
  它像是在帮助我的眼睛
  逐渐适应这个世界。它的作用很难形容。
  
  它是我的先知:卑微,不呼吸,
  也不弄出错误的声音。
  我被催眠了吗?我正梦见自己
  被织进了一匹抖动的绸缎?
  
  站在这边的仍旧是我,站在那边的
  仍然是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
  但是,有一阵子,这篮子取代了世界——
  就像一步棋,它刚巧下到我的眼前。
  
  
  浮光协会
  
  四周,群山的合唱团已经排练了很久。
  一只苍鹰从云的椅座上
  飞旋而下,像一个调光师
  去查看故障。如果一切正常,
  它会在黄昏前吃完它的早餐。
  
  礼物很大,是蓝色的,
  像一匹刚浸过水的丝绸。
  转过山梁,长长的瀑布把我们拉夕
  它的歌友会,一泓深潭用倒影
  为我们颁发会员证。
  
  浮光多么准确——
  即便仅仅是针对在这片山峦时
  也是如此。浮光,它的显现多于照射
  它的哺育史上写满了人的
  可疑的轻蔑。比如,人是人的毒草。
  
  但是浮光不回敬
  类似的愚蠢,不反馈
  用消息来建议是否合适——
  比如,经常咀嚼草根可以增强
  我们对事物的回忆能力。
  
  我爬到山顶时,看见了
  留给我的草。浮光已经用舌头
  把它们清洗过好几遍了。
  我把草茎放进嘴里时,浮光就如同纱布
  轻轻裹了裹我在山上的经历。
  
  
  天光爱好看协会
  
  在不同的地方看到
  不同的天光,是一种经历。
  枇杷树下的南方——
  天光像陌生人写的信。
  我是我的秧苗。这样的迷途冒犯了谁?
  
  快要干涸的小湖边上的北方——
  地点明确,天光宛如飘在碗里的酥油
  四周,强烈的天籁呼唤
  我们对待自我的真理
  必须再自然些。
  
  夜晚,这黑漆漆的栅栏。
  天光,多么孤独的无限。
  但是,我会保持我的礼貌——
  不针对任何集体现象,
  也不委婉于美丽的自我。
  
  什么样的植物会吸收
  这些光?它们的暗淡是否是
  由我们的粗心引起的?
  怎样的辨认需要借助这些光?
  而我最新的发现是,诗,有时也很大意。
  
  在不同的地方看到
  同一种天光,则意味着一种阅历。
  我接触到的每个人都觉得
  洞穴里的生活与他们无关——
  他们不赞成:诗,是一个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