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4年第19期
能源之歌
作者:晓 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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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国家正式批准陕北为能源重化工基地,成为西煤东运、西气东输、西电东送建设的重要源头。
一
我曾叩问,记忆中的毛乌素,无边无际的戈壁与沙漠,只疯长无边无际的炙烤与酷热,
无边无际的孤独与寂寞,偶尔,一只沙雁从砾石中起飞,划出了万里长天中一丝柔弱……我曾叩问,记忆中的鄂尔多斯,正盛产无边无际的冷风与飞雪,
冷冻着牧人的爬山调,
凛冽中趔趄,打着漩涡,珍珠梅已经寥落,只一杆枯枝,凄苦中,无边无际地哆嗦……
而陕北高原的万千沟壑,是毛乌素与鄂尔多斯的无奈汇合,是凄凉悲怆的风雨剥蚀,是艰难与期待的不息雕琢。
一道道高梁几许枯藤缠绕,一道道深沟几无昏鸦唱歌,阳坡里的马茹茹,
结颗颗红豆为谁相思?背洼里的山丹丹,
开朵朵心事,该与何人诉说?谁把无穷无尽的苦涩刻成皱纹,妆扮着年复一年的无尽蹉跎?
陕北,
我曾贴身贴肉的土地,
我曾生魂长魄的岁月,你留给我,
难道只有幽怨的蓝花花?
只有苍凉的走西口?那永不断头的信天游,
那难解忧愁的爬山歌?
陕北,
我曾连心连肺的土地,
我曾献肝献胆的岁月,你留给我,难道只有花篮花儿香的缅怀,
秋呀秋收忙的追溯?只有那祭天祭地的转九曲,
追风追雨的闹秧歌?
问沙问石问大漠,问日问月问长河,问天为何赐我以炽热?问地为何赐我以干涸?问山为何赐我以饥饿?问水为何赐我以苦涩?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望洪荒大漠,落日长河,
唯有风在肆虐,沙在撒泼;更倾东海洗乾坤,欲上青天揽日月,
望海市蜃楼,雕梁画阁,
唯有缥缥缈缈,闪闪烁烁……
二
毛头柳树抖掉重重冰雪,春风从枯萎的草尖柔柔掠过,
千城万镇敞开尘封已久的门扉,
千家万户打开铁锈斑斑的心锁,
白猫和黑猫一齐睁亮了眼睛,
乡村和都市一样摸着石头过河。因一位矮个子巨人的重新挥手,
贫瘠的大地恍惚间变得鲜活!
就在这乍暖还寒的时刻,一个高原的儿子倾情地唱歌,
他唱困难的日子悄然离去,
他唱惊心动魄的一幕最终降落,当早晨从中午开始,
平凡的世界又升腾起红红火火!
如今我又叩问毛乌素,毛乌素轻轻捋一把鬓角,
捋起一缕绿色的轻风,
捋起无边无际的绿色漩涡,绿色中开无数红色花朵,是毛乌素笑靥上个个酒窝……
如今我来叩问鄂尔多斯,鄂尔多斯轻轻撩起衣角,
露出无边无际的黑色珍宝,
撩起无边无际的黑色惊愕,
黑色的煤海,黑色的油河,
黑色的肌肤,贯通了黑色血脉,黑色中点燃红色火炬,是鄂尔多斯吟唱时代之歌……
坐在采煤中心的监控室,
看所有的荧屏同时开播,
看电液阀掩护控制支架,
撑起坑道内的天地壮阔;
看双筒采煤机紧张采煤,
煤海里正在翻浪涌波;洗煤厂洗去一切灰渣与泥尘,筛分楼撇去一切矸石和杂物……
在天然气净化装置旁留连,
看条条管道如同条条动脉和静脉,
看去硫塔萃取各种有毒元素,
看去水塔蒸发水分和泡沫,看那标志正常运转的排空火炬,喷薄着永不熄灭的猎猎圣火……
陕北,
我贴心贴肉的土地,
你如火如茶的岁月。你的传送带,采油管,
就是万里长城的迤逦和巍峨,你的净化塔,筛分楼,
就是跨山跨水的城垛与城阙……
陕北,
我曾生梦长梦的土地,
你今如梦如幻的岁月,你的高压线,输油管,
就是万里长城的升腾与跨越,你的炼油塔,采气树,
就是映日映月的墩台与烽火……
三
走过甘泉驿,走过甘谷驿,
十八驿衔接了腹地与朔漠;走过清涧驿,走过石嘴驿,
十八驿衔接了古人与来者,
古驿道变作高速公路与铁路,
古驿马变作豪华轿车与火车,
古驿站变作新城与新镇,
古马厩变作新楼与新舍……
走过青化砭,走过羊马河,
旧战场连接着曲折与坎坷,走过九里山,走过无定河,
旧战场换来了幸福与安乐,
旧城墙变作新城郭,
美酒迎我洗洗尘,
笑脸迎我歇歇脚……
老树咖啡屋的烛光里,
细品一杯舶来的清香四射;T形台的迷离惝恍中,
欣赏男女模特的摇曳与飘拂;对着卡拉OK的麦克风,
吼出一个激情似火的自我;跳进大理石的舞池内,
旋转着五彩缤纷的明灭与闪烁……如山的沉重消逝得如此之快,如水的轻松汹涌得如此之多,
只留下歌尽桃花扇底风?
只留下舞低杨柳楼心月?
还忘没忘高山顶上打连枷?
忘没忘梢林老沟背柴禾?
忘没忘手拉手儿拉家常?
忘没忘脸对脸儿吼山歌?陕北的黄土合成泥,捏成了众人也捏成了你和我……
还想不想南瓜洋芋熬豆角?
想不想荞面圪坨米馍馍?
想不想土炕毛毡木炭火?
想不想纸窗油灯小木桌?黄土地的愿望细诉说,
对你对我对大伙……
四
顺着岁月的驰道,
追寻永不埯灭的驿站;顺着岁月的直道,
追寻不会生锈的刀枪与剑戟,
追寻不会枯朽的典籍与文墨,
追寻不会坍塌的旷远与高贵,
追寻不会飘落的故事与传说……
呜咽泉是一支银色的滴漏,刻度着绵绵无期的诉说。
那是蒙恬在抒发戍边的壮志?
是扶苏在倾吐治国的韬略?
是倾吐壮志未酬的遗恨?
是哀叹报国无果的落寞?
挂甲柏是一页绿色的曲尺,弹拨着浩浩无涯的战歌,
那是刘彻远征凯旋归来,
高奏一曲破阵乐,暂且歇卧?
那是李广负伤在此疗治?
聆听一支将军令,聊解饥渴?
那万花川的流水不息,一代诗圣从这里颠沛跋涉,
那羌村揪心的饥饿,
那\xE0~州凄冷的明月,化成传薪递火的千古之叹:
即便穷年,也为百姓肠热;
即便妻孥饿死荒村,
也葵藿向日,物性难夺。
红碱淖的浩淼烟波,荡漾一代名将的壮怀激越,
当衡阳雁去,边声连角,他便蕴蓄了一腔情愫,化作长虹耀日的一声吟哦:
那是先天下之忧而忧,
那是后天下之乐而乐……
大漠中我们来看成吉思汗,
毡房中一盏明灯千年不灭,
白色战马依然嘶鸣着奋进,大漠中我们来看赫连勃勃,
意志伴一座坚城横卧,
千年流水不能涤荡英勇无畏,
千年流沙无法吞没雄才大略!
杨家城的废墟中徘徊,捡一粒千年的矢石仔细琢磨,
那是一门忠勇的肝胆凝结,
那是将门三代的血汗打磨;秃尾河旁的矿山中踯蹰,捡一方新采的页岩思索,
想千年前一名经略使臣,
大雪中探寻着石油之火……
秦时雄关汉时月,染亮了,无定河的浪花一朵接一朵,
那是羽书飞瀚海,
那是朔气传金铎,
那是行军戈相拨,
那是金甲夜不脱,
那是风头扑面刀如割,那是鼙鼓霜鬓对秋色……
晋时清霜唐时雪,润泽了,子午岭上绿树一棵接一棵, 那是霜皮溜雨柏森森,
那是枫叶荻花秋瑟瑟,
那是青槐夹驰道,
那是绿柳复开合,那是枣花未落桐叶长,那是玉树琼枝作烟萝……
陕北,你献给历史森林和草原,才有了物化的石油煤炭在旷野,你献给世界生命与热血,才有了灵化的另一种珍藏在史册,
那是翱翔心灵的能源和动力,
那是点染理想的神光与圣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