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4年第21期

汗 漫 梁小斌等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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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开在盆地上的水乡风景。
  
  我竟然忘记了这干旱的季节里,
  南部新疆赤野千里的灼热红壤——
  
  是怎样炙烤着我艰难的行程,
  汗水一次次围剿了我干渴的眼眶。
  
  我竟然忘记了这大片的麦浪,
  散发着维吾尔还是回族人的芳香——
  
  白色头巾或者艾丽莱丝,
  她们荷着锄头还是命运的坎土曼。
  
  哦,在万山之巅,一个盆地的宿命里
  除了沙枣的依傍还有甜菜的故乡。
  
  一条开都河灌溉着两岸的农庄,
  一片太湖牵引着塔里木千年的梦想。
  
  而干渴盛满了我旅途的荣光,
  去焉耆以西,是我无处寻找的另一片草地。
  
  
  姨 妈
  
  四十岁的阿依古丽比自己
  二十岁的儿子肉孜·白克日
  矮了一头还多一点。
  
  从库尔勒郊外的恰其巴格乡,
  坐了一个上午的长途车,
  来到四十里城子的姨妈家。
  
  四十里城子的乡间士路上,刚刚下过一场
  不大不小的雨。阿依古丽踏过泥泞的村街
  终于看到了姨妈家的葡萄架。
  
  年迈的姨妈在她仅有的两颗间,
  欢呼着真主胡大的名字——
  泪水顺着她深陷的眼窝,流了下来。
  
  一对多年不见的穷亲戚,
  跨过漫长的干旱中少有的雨季
  在四十里城子村相拥而泣。
  
  父母双亡的阿依古丽,
  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
  便是这位寡居多年的老姨妈。
  
  阿依古丽在姨妈家里,住了不短的时间
  她说,自己出来,就是为了逃避
  那个早就不应该存在的不幸婚姻。
  
  在那个退休多年的好男人面前
  曾经像花一样的阿依古丽,
  却始终没有找到爱情与自信。
  
  阿依古丽没有自己的工作,
  守着一辈子的好男人她无话可说——
  只是生活啊,似乎要把她逼上了绝路。
  
  是当年的姨妈,帮自己选定了
  这个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的好男人啊!
  姨妈相信自己的眼力不会有错。
  
  生性倔强的阿依古丽,在好多年里
  不愿意踏进姨妈的家里。
  她把自己一生的怨愤,留给了不幸的姨妈。
  
  姨妈一个人,守着一座偌大的院子和古老的葡萄
   架,
  每一天,她都会用同样的奶茶和馕饼,
  款待远道而来的,苦命的阿依古丽。
   (选自《诗歌月刊》2004年6月号)
  大河边
  陈剑冰
  
  听到水声,从音箱里哗哗淌出
  有时还能听出清澈与混浊
  上游,还有许多浮萍
  缠住了更远的视线。白白的羊群
  慢慢地走远了,羊毛在阳光里
  痒痒地抖动着,尾巴懒汉一样
  拖在后面。走在后面的那个赶羊人
  羊鞭插在腰杆上,现在他哪里去了
  
  分明水声越来越响
  圆形的草叶拍打着食草者的牙齿
  那些小石子,在闪着快乐的光
  分明这光也会响起,足以吞没
  羊群的宁静,大河上历史的宁静
  但一只小羊站在河边
  它是自得的,悠然的
  它被寻找迷惘而产生的旷远所迷住
  
  它的母亲已经走远了
  它的父亲与族群飘过了山冈
  它们已渐渐听不到这条河
  河水从上游流向下游,过程的跳动
  还停在半空中,水声中涨起的草环
  回旋着、轻抛着
  一片草叶,遗下了新鲜齿印
  几乎痛楚着要去忘却
  
  继续从音箱里流出的,羊群还会记起
  舒缓、激越、涓细、汹涌
  有一些石头在其中滚动,有时滚不动水会绕过去
  可能被漩涡拌住
  水声慢慢消失,消失之后
  这入迷的宁静就简单而惊人地发生
  这是大河与小羊。一只小羊
  它分明先在河边洗洗脚
  再在眼睛里、耳朵里、梦想里,洗净了河水
  
  (选自《西湖》2004年7月号)
  
  对不起
  哑 石
  
  对不起 我看见了阳光普照。
  对不起 我看见卑微、倔强的野草。
  一颗心和一颗心有区别!
  或者 一颗石头沉于湖底
  身上已裹满微绿的苔藓;
  而这颗星球 谁知道
  它的火热 它轻雷远游的寂寥?
  对不起 我还在写字
  看、听、嗅;一会儿悲伤
  一会儿张狂——为自己,为别人
  
  对不起 我并不认为
  身边那些正随时光消逝的事、物
  已无关痛痒
  已真的……真的不见了。
  
  (选自《扬子江诗刊)2004年7月号)
  
  
  一裸树
  王延华
  
  一棵树
  在黑夜有一种独特的表达方式
  背对城市
  沉默无语
  
  我常常看到的那只空巢
  在树上一动不动
  一束光
  缓缓地把树林照亮
  看一看吧
  北风起时
  心事会向南边起伏
  
  还有什么将呈现给黎明
  一棵树
  沉默不语
  低头观看
  
  (选自《上海文学》2003年12月号)
  
  78次快车
  游太平
  
  
  然后我醒来。78次快车仍在疾驰
  它冰凉的外壳发着绿光
  迫使黑暗向后退去
  
  车厢昏暗。隧道里的光柱迅速扫过
  沉睡的人们
  而黑于于的车窗上映着我的脸
  九十年代,我的脸脏了。脏了
  看上去多么忧伤
  蒲家镇和我已不能相互看见
  火车长长的呜叫
  无法将后山熄灭的铁匠惊醒
  
  现在,78次快车已驶离川东的坏天气
  这群山中唯一还在说话的事物
  它单调的声音像时光的谎言
  将我体内秘密的木桶一再打翻
  而未来仍是一场不冷不热的阵雨
  在外省的黎明
  78次快车卸下墨水、笔记本
  白色的药瓶和阳光中锻打二十五年的废铁
  
  78次快车继续北去
  它的喘息无法减轻
  
  (选自《70后诗集》)
  
  火车,火车
  蒋 浩
  
  火车准时滑向东北平原
  ……你知道我就要来
  
  十七个小时,硬座,不算太短
  人有足够的时间安静下来
  
  算计着我的胖瘦、高矮……
  “是否配得上灵魂的宽度和深度?”
  
  那又何必呢?火车还是晚点
  还是运来了那么多急性子人
  
  叽叽喳喳的,吐在广场上
  ……你迎上来。你搂着脖子。才找出我
  
  “喔,多好啊,哈尔滨!”
  我属于你凑上来的嘴唇。我说,我不说
  
  我乐意软弱,疲倦和享乐
  看啊,圣·索菲亚像个异教徒
  
  (选自《70后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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