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4年第22期
我们谈起了故乡(组诗)
作者:柯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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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谈起了故乡
三个流浪汉
在小镇最偏僻的一角
喝着土制的白干
冬天的风
卷起满地黄沙
“在我的故乡
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灰尘”
是啊,他的家,在日喀则
除了那条美丽的河
就是牛羊满山坡
“但在我们那
冬天不可能这么冷”
没有这么冷的冬天
是在南方。天蓝蓝的。
会俯下身子扶起一棵被一块石头压伤的草
天暗了
裹了一件破棉絮的老板娘点起酥油灯
外面野茫茫一片 我的沉默
如桌上酥油灯的火焰一样寂静
三年了 我一直把故乡背在肩上
可此刻 它哪里去了
春天即景
坐在石阶上的男人,是我
看见风一阵比一阵轻
去年的落叶
已在今春的枝头挺出含苞的初绿
天还在蓝
宽容了去冬离去的鸟
不远处,老农宽容了闲置一季的土地
挑着粪一瓢一瓢地泼
田埂边散步的夫妇
宽容了岁月让他们老去
有一刻,我感到心酸
正午的光线没有爬上第五节台阶
但我宽容了它
是啊,哪怕我的心小得像一枚针尾
也要宽容一根线的穿过
我信了
草黄了,斜斜地耷在地上
岸边的柳败了
缩回下垂的枝条
河水干枯,露出龟裂的背
印度洋上过来的风
被西伯利亚南下的寒流驱逐着
严寒占据大片版图
一位相貌丑陋的妇人
仍在镜片后面寻找她的青春
仍在微笑着操持今天的家务
看,那位年迈的老者
还在昨天走过的环城道上散步
他的孙子在前面跑
噢,我信了
这无常的世事
都在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中轮回着……
一朵野花
野花说开就开
闪烁着金黄色的光
像一尾会唱歌的鱼,在风中游荡
山坡上,它绊住阳光的脚步
有时牵扯着三月的羁旅
它站在天空下。那一块最低斜度的野草
坡上
孤独地开着,开得那么有劲
从不为自己的渺小感伤
夕阳西下,它将在黑夜歌唱
像岩石一样立着,该是那块
寂寞、清冷的石头
它是说开就开,不管
只有孤零零的一朵
凤吹过空旷的大地
起风了,风已沿着村子走了几遍
清凉的晚秋黄昏
多么冷静。谁
愿意扛着孤独的炊烟步入黑夜
乡村公路把最后一辆拖拉机也送走了
大地空旷,密密麻麻的草
被虫鸣声一阵又一阵压弯
就这样弯伏在地面上也好
至少,不是被黑暗压倒
风也一样,像冷利的刺刀
顷刻间划向了夜幕的另一端
没有嘶喊声。破牛车吱呀着
辗过村庄的身影
风不把它的茅草吹翻
只是吹着村庄往前走
在一条河旁边
我和父亲不止一次到过那条小河
南方的季节这时已没有雨水的来临
正是风在加紧了横越。父亲的目光那么深
深过眼前的河水。我在他的眼里游动
是最远的一条鱼
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只是拍拍我的肩
不再言语。我们站在小河边
彼此不再说话。听见风在无序地吹
浮云不断把大地染白
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沉默
一个老人对世界的沉默
在他眼里,我是一条流向远方的河水
除了流动,他不需奢求什么
享 受
阳光享受了一个下午和我
草坡温暖祥和,我躺着
享受了阳光一点一滴的跳跃
享受了它一步一步的散去
阳光照着脸、手和脚踝
我享受了这块地,这段时间
享受了光线在我身上寻找善良的种子
多么不容易,这种子长在我的胸口
不可能被谁取走
天色悄悄暗淡。村庄、树丛和鸟巢
被夜无节制地享受着
五彩灯光下的人,被黑暗无情地享受着
那些软弱的身影,已经配不上
被白昼的阳光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