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3期
爱情笔记
作者：邹汉明
字体： 【大 中 小】
[作者简介]邹汉明，1966年 7月7日生，浙江省桐乡人，现居嘉兴。1987年开始写作，其创作贯穿了整个九十年代。1997年曾参加《诗刊》社举办的第十四届“青春诗会”。主要作品有诗集《远方，光线飞去》、《在光线上奔跑》和《北冰洋的礼物》三部。同时著有诗歌评论及随笔50余万字。
给我妻子的诗
因为选择了你，我的孔雀屏合上
——菲利浦·拉金
这一年并不新鲜的时间，又到尽头了
这一年用了十年的爱，该转一个弯了
新年属猴，我能否给你一种
抓耳挠腮的爱?
我爱得不多，你是最持久的
一个春天。你的美德，早已分配在
一只袜子，一条短裤，一粒米
和女儿越来越大的步子中间
为了迎接一条皱纹，一缕白发
我爱上疾病，我兴致勃勃地
将未来存入没有多少利息的银行
哦，我们如何交换日子底下的暖流?
正是你，路过琳琅满目的超市
我才抗拒那么多没用的东西
我抓住每个人必然失败的时间
将自我磨砺，如一棵披了魔法的棕榈
整整十五年，在同一只铁锅里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敲响生活的绝唱
我的厨艺绝非顶尖，我的脾气
也不见得，比拧开阀门的煤气来得小
我那么多的恶劣，你都忍受下来了
那么多的未来，被我提前用尽了
在迎头赶来的新年马月，我的爱
我的诗，我的羞耻，你仍会一如既往地支持
睡吧，睡吧
我唯一的罪
就是太重视你了
——菲利浦·拉金
这会儿你又在爬楼梯，捧着鸡蛋?
你爬上九楼，已经高出夜晚两层了
哦，加把劲，将身子提一下
你就要摸到飞，就能自由了
自由是减法，当我穿行在
琳琅满目的商品中
多少物质女孩儿瞪着摩登的双眼皮爱我
我谁也不娶，连洋葱也不想取走一根
我只留意你煎的荷包蛋，在早展，在夜晚
那香味儿，亲爱的，替我存一下盘
这会儿你又在做什么?想歪点子?
打电话，到处忙音?
还是拉长了脖子在上网?
哦，让我趴在你的手背，揣摩你的手心
我是你洗了三年还是洗不掉的真菌
我用一阵一阵的轻疼爱你，提醒你
不必过分留恋夜晚赤裸的脊背
当心鸡飞蛋打，当心东方既白
加把劲，宝贝儿，再爬两层
就到彩虹的边儿了，就闻到梦境的气味了
哦，梦境就是铺好了白床单的双人床
哦，睡吧，睡吧，身体的梦是喇叭型的
像花朵，我是花朵里一只甜蜜的小虫子
在火车站
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她
当火车的汽笛拉响
我知道我们的热吻，我们纠缠在一起的肢体
为冰冷的玻璃阻隔
也许我只是一个站台，在自己的灯光里沉醉
她只是孤独地路过，她只是暂时地
将手搭在我的脖子上；将水，放在我的身上
她在远行，在自己的身体里远行，我不打扰她
远行
她的眼泪是热的，这一点，连月亮也感觉到
她的短信也是热的，句句烫手啊!句句，让我的
心发颤
那一晚，我的眼里挂着两个孤独的短句子
我仍然没有知心的读者，我的读者从未诞生
或者诞生了，在北风中早已死去多年
在青草地
只有太阳才能锁上青草的疯长
只有太阳才能收割大地的阴凉
太阳一经滚过，就离去
青草疲倦地抬起头
她拢了拢头发，在青草地
她拉起他，绯红的晚霞倒映在水底
他飞奔向前，去了未来
她掐断草茎，暗下决心
无限蔓延的地平线
让我看一眼地平线——满足我对辽阔的渴望
让我的眼睛犯一回傻——给地平线系一条红
头绳
让系着红头绳的地平线跑起来，却不让它跑出
越来越瘦的，狗尾巴草的呼喊
地平线像闪电，捆着空虚和遥远
地平线像地平线，无限蔓延
地平线很美丽，像纤细的黄金一样美丽……
若非亲眼所见，我断不会爱上红头绳的地平线
亲爱的
——玫瑰眼里的卡佛
亲爱的卡佛先生，在两行句子的空白处，
您栽下我。您眼睛里的血，
最喜欢浇灌我一生的哪段时期?
阳台在坍塌，太阳在枯萎，
您的血在退色。作为爱和泥土的作品，
我的眼里满含灰烬。
也作为您生前最想弄清的
肉体的词语，您比我诚实，
且深怀谦卑的功能。
您戒酒后，这么长时间看我，
是第一次，是唯一的一次，是最后一次。
您一定记得：离尘世那么近，那么多放纵的孤
寂。
亲爱的卡佛先生，在您的沉默寡言面前，
我的一生是有罪的。此刻，您是否想跟我说：
真实的宇宙，还不就是眼前的一朵玫瑰?①卡佛去世前不久，曾在家中的阳台上长时间地注视花盆里的玫瑰。
①卡佛去世前不久，曾在家中的阳台上长时间地注视花盆里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