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4期

诗七首

作者:姚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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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三星岛的羊
  
  我是在27米高的下三星灯塔上
  注视到这群羊的
  在大海边的壁崖上
  在高一头低一头的草丛间
  跑来跑去,自由得像海风
  
  我注视到羊群有25只
  少数在悠悠地漫步
  多数在专心地吃草
  而其中的两只已经跑到了断崖边
  在俯视着蓝色的海洋
  它们一点也不担心会掉下去
  偶尔间一声“咩咩咩”的呼唤
  
  让我有一种久违的亲近
  这些纯洁的白精灵
  是灯塔工放牧的希望
  点缀着每一个寂寞的日子
  
  孤岛上没有栅栏和绳索
  任羊跑呀,在这涛声四起的崖间
  跑遍整个山头
  而羊群相亲相爱地厮守在山崖上
  一如灯塔工常年厮守着灯塔
  灯塔百年如一地厮守着船
  
  守塔老人
  
  这就是时间
  在海中的一块石头
  凶猛成吞嚼船只的狼
  
  蓝色的水簇拥着一艘艘船
  水手的螺号声那通往天堂的木梯
  他对着海,未及回顾
  因为他知道,有时他就是灯塔
  有时灯塔就是他,在高处,在黑夜
  让四周丛生最罕见的阔叶林
  而他漫长的经历
  就是三千米深的洋面上
  朵朵开放的洁白莲花
  
  白天的阳光落在他的毡帽
  像不远处白亮的海鸟
  忘记海洋,寻找飞翔
  
  海
  
  海的涌动,是表象的
  内在的实质,海是静止的
  昼夜深处,作为一粒分子
  或者一块整体
  相对于大地是涌动的
  内在的某处,设想一种生存
  成群的鱼族,丛生的藻类
  穿越部分或者全部水域
  从这里到那里,完成动的过程
  而作为整个被穿越体
  固定的空间,是静止的
  一动不动,犹如固体的玻璃
  
  我们无法进入海的内在
  像玫瑰的火焰和雪
  在边缘地段,一触即毁
  但海带给我们的是一块整体
  一块庞大无比泥土般的整体
  可以说是涌动,更可以说是静止的
  季节的中央充满浓重特定的氛围
  久久环绕,层层不散
  
  水手
  
  我漫长的一生
  是从水上开始的
  船笛拉响的时候
  我远离岸
  远离往昔
  独步于波浪间
  从这里到那里
  
  港口不是一切
  船或许是最终的选择
  生命其实就像是鱼
  穿越海洋是惟一的选择
  有时也会像
  飞翔久了的鸥鸟
  需要在海面上栖息
  海上漂泊的日子里
  除了海还是海
  孤独是不可避免的
  这时就随便靠在船舷口
  吸着烟,吐着烟圈
  想起岸,想起女人
  这时只能向着远方
  作无数次的眺望
  
  如果你理解
  岸上的女人手帕挥挥
  一声高一声低的呼唤
  那么你也是水手
  
  舟山群岛之东
  
  舟山群岛之东
  一群漂泊大海的人们
  在巨大的礁石上
  筑起屋子,掘起井
  劳作、生活和歌唱
  
  用布扯起一块帆
  用雨水铸造身体
  用风暴锻炼意志
  用网捕起一群鱼
  他们任凭波浪打在身上
  不动声色
  像岩石般坚硬
  只有当他们坐在码头上
  看裸身的小孩
  在落潮的海滩上捉蟹
  才会流露出一丝微笑
  他们会在无月的夜晚
  注视远方朦胧的岛屿
  看闪烁的渔火四起
  想象海洋是一块陆地
  鱼是其中最夺目的珍珠
  
  出航时分
  他们一阵粗犷有力的吆喝
  一扫女人心头的乌云
  
  东部偏东
  
  我去过的一个岛屿
  东部偏东
  没有常人出没的地方
  灌木丛生,波浪舞蹈
  苔藓在岩石上
  发出阴幽的青光
  我和一个守灯塔的老人
  坐在礁石上
  默默地喝着酒
  看着夕阳
  从地平线的尽头
  落入大海
  后来我走了
  后来发觉没跟守塔老人道别
  心里一阵难受
  海中的暗礁时刻潜伏着
  风暴的翅膀也频频降临
  想起东部偏东
  我常常泪流满面
  
  渔 场
  
  渔场在茫茫汪洋的深处
  海水浩荡无边
  渔船驶向渔场的时候
  一般是鱼汛旺发期
  有时也在风暴过后
  
  出海的渔民
  一进入渔场
  这一鱼群密集的腹地
  他们想的不再是
  温柔的妻子
  调皮的儿女
  他们的内心充满了豪情
  他们的眼里全是鱼
  那探鱼仪上的黑点
  那渔网中挣扎的鱼
  
  渔场很大
  分布在经纬线上
  在渔场图上看
  每一水域分别代表着
  一五七、二O三、三四八
  
  当一个渔汛结束时
  旗帜猎猎的船队
  像鸥鸟般成群归港
  而渔场,作为汪洋大海
  仍在那里浩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