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4期

大风卷走鸟群

作者:林 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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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诗作中有一句“大风卷走鸟群”。从技巧上来说,这是一个有意味的句子。有时自己思索起来,却又对句子中的意蕴感到困惑。
  我生命中有一段日子恰好与大风朝夕相伴。我在疏勒河流域的安西垦荒的时候,衣衫和心情长年处在飘摇中。河西走廊西端的安西是举世闻名的世界风库,气象预报中的风力少有5级6级的,多是8级9级10级。春季是黄风,七月是干热风。每年清明前后地气初升,空气对流剧烈,大风直搅得天地混沌,日月不见。有一年清明我赶着毛驴车从县城回农场,半路上先见到立体的滚滚红尘从西天汹涌而来,紧接着我和驴车就被桔红的沙尘完全裹住了。毛驴不再走动,下意识地用静立方式来守护自己。伸手不见自己的五指,事实上连手掌也看不见。风的吼叫也很吓人,如同震级高的地震声。我闭住眼睛,用纸团塞住耳朵,背过身来,缩成一团一任砂石猛袭后背。像这样的大风当然卷走了鸟群,甚至连人连汽车都能卷走。其实即使不夹沙尘的西部清风,鸟翅往往也是招架不住的。五月,雪水漫过胡杨林之后,骤起的清洁大风会让沙雀从半空中一头栽下来。
  大风卷走鸟群是事实。可风过之后,被卷走的鸟群又照样出现在原来的天空。它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从草丛中?从岩石下?从河岸上的灌木林里?从什么样的思想巢穴中?没有人能知道。大风过后天空更深远,鸟儿依旧觅食、求爱,或无目的地叽喳着乱飞。
  在被风吹断树冠的一棵白杨树边,一对戴胜鸟蹦跳着,时而梳理一下羽毛,唱起歌来。我观察到这一幕。小小的戴胜鸟,它们鸣叫的时候,头戴的羽冠十分美丽,美丽得甚至有点儿幸灾乐祸。
  现实中到底有没有彻底卷走鸟群的大风?我已记不起我是在哪儿见到的一条哲人语录了。那位哲人不算太著名,那段语录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意是:在无节制的介入中,会不断地散失人生;思想者和任何事物的创造者,重要的生活方式是让环境的风尽量小一些。——你尽量坚守内心,同事务无关。
  现实中彻底卷走鸟群的大风到底在哪儿?
  我的诗作中还有这样一句:粗野的河流来自高原宁静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