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6期

诗六首

作者:朱庆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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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先是在雪地上奔跑
  
  为了追赶一只野兔
  到了湖边
  野兔却突然不见了
  黑色的湖面
  白色的雪地
  身后是我们凌乱的脚印
  也许野兔逃到了湖里
  也许它成了一条鱼
  后来我们在一间茅屋里烤火
  大家围成一圈  聊了很多的事情
  火苗映红了我们的脸
  不知是谁说了声
  “自卑不是天生的……”
  我们一直在添着柴火
  可谁也没出去看看
  外面的雪下得有多厚
  
  乡村
  
  雨后的村庄显得更轻也更善良
  通向田间的小径同时通向了天堂
  一家人从屋檐底下走出来
  孩子们就像父亲手中的稻穗
  稻粒上的雨水不时滴到了他身上
  地上的蚂蚁比雨前更为忙碌
  父亲对孩子们说了些什么
  它们不去关心,这不是它们的事情
  黑骑士们只是一边奔走
  一边唱着古老的谣曲
  “人间的收成一半属于勤劳,
  一半属于爱情。”
  村里漂亮的蝴蝶已经穿着裙子
  在田间飞来又飞去
  河里的鱼群也都跳上了岸边
  它们更喜欢岸上的生活
  可父亲还在那里固执地说下去
  “我什么也不能留给你们,
  也无法留给你们。”
  不走运的父亲就这样一直鞭打着
  用话语一直鞭打着他的孩子
  人们看见古怪的一家人朝稻田里走
  通向田间的小径同时通向了天堂
  雨后的村庄显得更轻也更善良
  
  我们的新郎,那么害羞
  
  新房里除了一张床
  什么都没有
  可最起码得需要一床被子
  大红颜色的被面
  而棉絮又从天上采来
  母亲一边引线一边说,从前
  有个新媳妇套被子
  不小心把自己缝到了里面
  大家都在想象
  愚蠢的小媳妇被困在被子里
  滑稽的样子
  我们的大哥却羞红着脸
  就那么一直站着
  
  一块麦地,一片鱼塘
  ——给父亲
  
  我拥有一块麦地,一片鱼塘
  我是那样地忠实于劳动
  但生长的季节
  总有我所不了解的秘密
  麦子和鱼群
  它们的成长让我心有余悸
  一场暴风雨似乎在期待中而来
  代替我割倒成熟的麦子
  田鼠们逃到了高地上叹息:
  拿什么来维持生计
  随之而来的洪水捕获了快乐的鱼群
  偷鱼贼们也站在岸边伤心:
  拿什么来维持生计
  我的新娘呢
  就连我的新娘也被从田间劫掠而去
  大地已清扫得干干净净
  只有富饶的阳光在安慰我:
  飘浮的云块就是我那被卷走的麦地
  夜晚的星星就是我那散落的鱼群
  它们,连同我的新娘
  已成为天上的子民
  
  可爱的老头,喝白酒啃盐巴
  
  可爱的老头
  又躲到小酒馆里
  喝白酒,啃盐巴
  子女们全都飞走了
  妻子在地下
  停止了抱怨
  任你这倔强的老头喝下去
  中药铺已爬满老鼠
  不知道它们是否
  也练就了一副抓药的好本领
  在这饮酒的国度里
  你的技艺已经无用
  白酒医治了所有人的疾病
  阿花呀,你也来几口
  叫阿花的狗摇摇尾巴
  外面冬日的河流
  冒着热气
  河边洗衣的妻子双手通红
  公路上的白杨树
  涂满了石灰
  可爱的老头认出来
  那是他的子女们
  瞧,他们一律穿着白裙子
  和上升在河面的妻子
  一起来迎接他
  阿花,去告诉他们
  我这就回家
  
  谁家没有几门穷亲戚
  
  太阳没出来我就到了
  一直蹲在草垛后面
  你说谁家没有几门穷亲戚
  这话可真好,虽说是穷帮穷
  可我真不好意思再上门了
  上次我向你家要了两升黄豆
  想磨几板豆腐卖
  只可惜叫驴子全偷吃光了,结果
  那驴日的也撑死了
  你看我这次就没骑驴,我是走着来的
  太刚没出来我就到了
  一直蹲在你家草垛后面呢
  记得上次驴子到你家一点不老实
  它死了也好,死了就不再啃你家的树皮了
  前些日子我老婆跑了
  丢下两个孩子一声没吭就不见了  我不知跟谁跑的,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我待她不错,我戒了酒  也不再赌了,可她一个屁没放就没了  你看出来了,我很难受  比她死了还要难受  你说这有什么办法呢,两个孩子还不懂事  等他们一成年我就撒手不管了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可他们现在还小,比家雀子还小  我得把他们喂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