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7期

风吹西海固(组诗四首)

作者:郭晓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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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红棉袄
  
  有一天,黑渠口土塬上大雪纷飞
  一个穿红棉袄的少妇
  朴素的乡村少妇,踽踽独行
  穿过茫茫的雪地
  
  多么难得!有一天大雪纷飞
  瞬息淹没荒芜的西部大野
  寂静!寂静的世界几乎空白——
  大雪却不能熄灭一件烫心的红棉袄
  
  一件红棉袄在慢慢移动,慢慢地
  ——进入我的幻想。像一团滚动的火焰
  她并不带着什么神话
  多年后,我却不能彻底忘记
  
  从西海固开来的拖拉机
  
  十月。土塬的风一天比一天粗糙
  带走了腰背酸痛的农事
  白杨树叶子哗哗作响。这时候
  西海固的拖拉机就会溅满新收的土豆
  突突突地开过来。慢腾腾地
  冒着黑烟,开进陇东的乡镇集市
  这样的事情一直会持续到第二年开春
  
  开拖拉机的人,戴着火车头帽子
  破旧的黄大衣上溅满油污
  而车厢上,总会蜷缩着一个干瘪的女人
  包着厚厚的花头巾
  她呼出的热气,垂挂在额前的头发上
  有时候,还可以窥见她年轻的脸
  挂着尘土、焦虑和困倦
  
  是啊!在土塬上,生活就这样——
  一刻也不会停下来。像一辆
  摇摇晃晃的拖拉机,慢腾腾地行驶
  偶尔会有让你哭笑不得的时候
  比如,在初春,在冰雪融化的界河边
  我碰见一辆装满土豆的拖拉机
  拖车深深地陷在河阴的宁夏
  而车头却在河阳的甘肃,突突突突地
  挣扎,冒着黑烟——
  
  风吹来的歌
  
  陇东以西:苍茫的西海固
  我没有去过那里
  但我听见了风吹来的歌声
  
  沙哑、沉稳。感觉有一座山的重量
  那肯定是一个沧桑老人
  他在做什么呢?
  牧羊?砍柴?安顿一个简朴的葬礼
  平静地讲述一条枯河的荣辱往昔
  水的问题,是整个西海固的问题
  是他头疼了几辈子的大问题
  那声音洪厚,渗透青铜之音的
  肯定是一个中年农民,他在春天的旱塬上
  广种苞谷、高梁和黄豆。在秋天薄收
  但他有自己的快乐。他的儿子或者女儿
  很快就要从省城一所大学里毕业
  那激情奔放的歌声
  那快乐甜美的歌声
  肯定是一对子新婚青年,他们
  ——对单调的生活有了新的感受
  他们要在冬天的塑料温棚里进行一次
  小小的农业革命。要从春天开始
  收集好一年的雨水
  在黄土大洼上种下一片沙枣树
  或者紫花苜蓿……
  
  他们劳动。做梦。深呼吸
  在喧哗的农贸市场交易。但我没有去过那里
  只有风吹来的歌声告诉我
  ——那苍茫人世间小小的欢乐
  
  荒凉的黄家梁
  
  秋天过后
  那个低头劳作的人扛起农具走了
  黄家梁
  高出几堆黑手乎的干草垛
  高出灰暗而又荒凉的黄
  
  有两只鹰盘旋着,黑石头一样掉下来
  不见了——
  
  有两只乌鸦诅咒着,撞向硬邦邦的北风
  不见了——
  
  有一个饥渴的男人,和一个包着红头巾的女人
  闪了一下,不见了——
  
  秋天过后。荒凉的黄家梁
  高出几堆热乎乎的干草垛
  ——在岁月的缝隙里喘息着的干草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