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8期
虚构的火苗
作者:友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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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浙南舒缓柔和的抒情里,叶晔绝对是虚构的。我不知道写作对于叶晔的意义何在,但他在这道峡谷里的执著与韧性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这么多年,他就是凭着一腔热血和才华撞开了诗坛的门,狼一样迅疾和猛烈,人们还来不及端详这个家伙就被那陌生和新鲜的诗句感动了。可以说,诗歌已经融入并滋养着叶晔的生命,或者叶晔已经融入并滋养着诗歌,没法救了,以至于我每每对着他时,往往忽略了他的发型、衣着、粗大的骨架、挺黑亮的鞋面,而只是感受到诗歌透过他传达出的力度。
叶晔一直在惶惑中寻找着表达生命的方式,他确确实实把诗歌当作火苗(我不敢说是火焰,发出多耀眼的光芒),陪伴着、小心翼翼呵护着,微弱时添些干柴,熄灭时重新点燃。由此他这头狼并不具有侵略性,他跑遍原野试图焕发出全部能量照耀所有卑微事物回家的路,然后退居深渊守护最后的夜晚。谁说不是这样?谁说诗人的内心不是无时无刻把世界的真相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大约在一九九九年八月,县里举办的一次笔会,我认识了叶晔,并逐渐成为亲密的兄弟、战友(假如一首诗的诞生是一场与自己搏斗的过程的话)。那时我还在村小教书,我告诉自己,泥土是孕育一切的摇篮,幸福在那里生长,农民的脚丫子是最美,可我的诗中满是他们挣扎的身影,贫穷和苦难世世代代在那里扎根,我写得断断续续,叶晔的热情总会感染我,使我鼓舞。也就在那次笔会上,我们一拍即合,合作出版了一本诗集。现在看来谈不上质量,在诗歌场合上我羞于提他的名字,但惟一可以肯定的价值——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友谊的定格。
我有意回避叶晔的诗歌,一是因为我是个木讷的人,不善于指手划脚,二是因为彼此太熟悉。我只想说,叶晔的灵气是天生的,来自骨髓,这是个对诗歌有天赋的人,他脉搏里流淌的血液的温度肯定超过体温,你看《挖掘或某种可能》:打鼓的/原来是个聋子/担心跳和鼓声/一致/铺路的/脱去世俗的鞋子/他的脚板比石块/稳当∥……∥点火的/千万别点我的心。
语言的意味和情感的意味同时冲击而来,就像一阵鼓点,急促、有力,一下一下击打着内心,让你不得不被他的活力包围。
很长一段时间,叶晔强调诗歌内在的节奏和言辞的打磨,这使他的诗句焕发出与别人不一样的特质,首先从感官上就征服了读者,有时他的这种追求达到极致:
爱一个人/就是穿过!/爱一个人/就是砌一块一块砖/砌成墙/笫一块心肝宝贝/第二块喘不过气来/第三块重,只剩下叹息∥爱一个人/就是一本完好无损的书/突然不成章节!/爱一个人,就是在“一”中/加进“你”或“我”,在一生中/加进无数的“对”和“错”。
无疑,这是一首优秀的诗作,精致、透彻,读后真觉得被什么穿过了,是亮光穿过了身体,透身弥漫着审美的愉悦,这首诗好像没发过,但并不影响它在叶晔创作过程中的地位。
诗歌从来只对个人有意义,这种意义又只发生在写的过程中,诗人头上从来没有光环,我明白,叶晔更明白。在浙南的温情里浸得久了,骨头都会变软的,连疼痛也那么温情脉脉,叶晔有敏锐的嗅觉,能瞬间捕捉到伤口,《出生入死》这组诗就是对底层生活的观照,我读第一遍觉得挺普通的,读第二遍时却有一股伤痛漫过来,笼罩住全身。看来我不能以老眼光看待叶晔,他在蜕变,他在挖掘,他手中握着的不是笔,是铲,他快挖到煤了,我想,再坚持下去吧。
《出生入死》与其说是在题材上的转变,不如说是叶晔在写法上的突破,他已经从自己给自己的设置的陷阱里跳出来,无疑具备还原生活的功力,朴素、悲悯,抒情与叙事把握得恰到好处。
从总体上看,我认为叶晔的短诗要胜过长诗,这得益于他的活力。这几年,他变得相对沉静了,而长诗需要喷发,更需要冷静。对一个执著追求信念的人来说,没有理由不在时刻突破。自从2001年“青春诗会”之后,我在调整,叶晔也在调整,他产量极高,每天都处于诗歌的包围中。现在,我与他在生活中面临同样的困境,在诗歌中却有着相反的见解。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冲动时的率性和好心肠,问题是他常常冲动,而我难得冲动。
愿叶晔一路走好,这是我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