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9期

藏不住的幸福（组诗八首）

作者：徐书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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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很温柔地包住我
　　
　　春天很温柔地包住我
　　用它的绿叶子
　　小野菜
　　和刚播种过的痕迹
　　
　　我心中的缺失像树上的花
　　开了
　　听不到暮色里低低的歌声
　　那些小昆虫忙着苏醒
　　只看到家里的炊烟荒凉着
　　我深深的屋子早早睡下
　　没人喊醒
　　
　　我想眼前这温柔的包裹
　　不如撕开
　　让疼赤裸在某棵树下
　　或者一层沙上
　　它站不住了
　　
　　这有蛙叫的夜
　　
　　这有蛙叫的夜
　　没有水鸟飞
　　时令还不到藏住幸福的时候
　　水塘边的树独自抱着影儿
　　望着没有多远的远处
　　
　　能走的月
　　和不能走的那些事物
　　每夜哼什么曲子给自己听
　　没什么能平衡心
　　每一次细小的塌陷
　　都埋住自己
　　
　　夜晚的梨花
　　
　　你淡了的白让夜温暖
　　我把花枝弯到眼前
　　看到夜晚的肤色里
　　包着更明的心
　　
　　夜幽蓝
　　一些叶子一些花儿
　　为它不睡
　　你睁着的眼睛
　　迷蒙全在这儿
　　淡淡的似乎忧愁着
　　又似乎思虑着
　　我绕到夜的左边你是这样
　　绕到右边你只细细地
　　呼吸　不曾叹气
　　不曾把白稍微低下
　　
　　像　棉
　　
　　棉的日子是以前的日子
　　母亲领我们围坐一起
　　豆油灯照亮手里一小块暗白
　　我们低头的影子在墙上
　　像没人重温一回心疼
　　旧日子快消瘦没了
　　我们忘记母亲放在布中间的棉
　　忘记泪水滴落在袄襟
　　离散忧怨孤独
　　在冷风里缩起肩膀
　　
　　我想念那欲露犹藏的洁白
　　想念软软羞羞的模样
　　和偎着身子的感觉
　　
　　天越发凉了
　　从前的时光灯盏一样点起
　　不知不觉中我们需要
　　像棉
　　棉是姐姐领她的弟弟
　　
　　村　庄
　　
　　一
　　
　　路边婆婆丁黄叶中的心儿
　　绿绿地被我们挖出来
　　阳光把窗格子斜到炕上
　　人的心思再也不在心里
　　铁丝上的衣服一摇一晃就干了
　　玉米在笸箩里
　　向阳光拿出了金
　　
　　二
　　
　　金黄的麦子浮出绿海
　　李子树青涩的果子藏在叶里
　　姐姐的好日子定下来
　　母亲的心比麦穗摇得紧
　　
　　三
　　
　　下午南泡子姑娘媳妇的笑声
　　从浪花的尖上没入青草
　　用脚踩过的被单
　　风呼啦呼啦地吹
　　之后，村庄棒槌声经久地响
　　
　　四
　　
　　傍晚草绳的烟绕着小桌子
　　一家人吃着小米饭就着南瓜汤
　　星星在山影的上面
　　树叶响在墙的上面
　　
　　家乡的早晨
　　
　　玻璃的外面一点一点地蓝
　　鸡啼起伏
　　蓝　灰白　白
　　启明星不知不觉地淡去
　　渐渐的粉　淡紫
　　
　　土地冻硬了
　　草上凝着白霜
　　一层薄冰中间的一团水
　　宿命地凝视着天空
　　
　　天白　远山的雪白
　　一群羊出来，又几头牛
　　后面跟着的那个人
　　衣服单薄
　　去守着空旷
　　大地会感觉他行走时
　　微微的热
　　
　　兄弟姐妹
　　
　　我们是母亲种的九个土豆
　　挤在一起长大
　　大的背着小的小的牵着大的
　　成双结对地干活
　　呼啦啦吃饭
　　
　　在霜里我们割回玉米
　　煮大楂饭的烟下午就飘起
　　热土炕上沉实地睡着
　　早晨我们的个头蹿得比麻秆高
　　
　　长大了一个个分开
　　父母是家
　　村口　老屋　那片土都在星月下
　　我们遥想和遥望
　　只有各自的命运望不到
　　一个折损了，八个都哭
　　一个躺在病床上
　　七个轮流去瞅
　　一个不慎悬在崖的半空
　　六个哭喊着救他
　　
　　母亲种的九个土豆啊
　　九个头顶星星的人
　　要在生命里挖出雪白的泥
　　雪花从不是一片
　　雨也不是一滴
　　母亲她有九根手指
　　哥哥——弟弟——姐姐——妹妹
　　
　　一封在路上的信
　　
　　什么都会过去
　　一个人的消息也跟了过去
　　海洋的蓝和湿
　　他思想的珍珠　雪白
　　一粒粒沉入海底
　　
　　什么都会过去啊
　　雪的沉静和雪的飘飞
　　寒冷的冬拦腰穿过
　　一封永远在路上的信
　　也许会路过我
　　那时脚下已是涓涓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