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9期
我承认我仍在牵挂
作者:张子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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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窗玻璃,我看春节后的北京这第一场雪已经很久了。我想我是在牵挂些什么,也许是一个人和几件事,但不很具体。其间,我打过—个电话,却忘了去问内蒙那边是否也在下雪,因为我跟对方说的是似乎比下雪更重要的事,比诗歌更需要立马面对和解决的问题。事说完了,我又回到窗前,面对北京这场雪,想象着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近处和远方,以及落在一辆汽车和一只羊的身上会有什么不同,会影响和改变些什么。我知道我又陷入了诗意的联想,很可能由此成就—首作品。
关于诗歌,这些年,听到过太多说它应该是什么样子,不该是什么样子的聒噪,但我发现,自己仍只能依据个人有限的才情、经验和判断,以及对曾经到过的地方、经历的事情和与之相符的体悟进行写作,它只能表明,我仍愿意替整个人类牵挂这个世界,这是我喜欢做的一件事。任何别人的说法,也都只是说法罢了。
掐指算来,我正经八百地把写诗当回事已历时25年,其间发生了多少大事小事啊,想想都沧桑得要命!尤其是,10年前那次去西藏拍摄纪录片的经历,竟成了我日后写作《藏地诗篇》的机缘,并且至今欲罢不能。这是怎样一种命运的昭示,我到现在都无法言说。当然,我写的是自己心目中的藏地,是牧业遗存影响下的多民族世俗生活,与宗教信仰、英雄史诗、扑朔迷离的神鬼传说和爱情谣曲共生共荣的地方,一处东方文化的高地,可以做精神眺望并安妥心灵的远方。恐十白,这与旅游者和游记作家们,蜂拥而至的雪域高原乃至整个西部边疆地区,并不完全—致。
与很多容易变通的诗人,可以随时改换自己的写作选题方向完全不同,我的写诗生涯,始终需要一个我比较熟悉的地域人文背景作为支撑:前10多年间,我的写作对象基本只局限于一个叫作阿克塞的哈萨克牧区;这后10年间,整个西部藏地文化,则成了我唯一的写作资源。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仍无法讲清,它还远不是“反对阐释”那么简单。好在,我所依赖的上述两种地域人文背景,始终都足以盛放得下我在不同日搠,对世界和人生的亲历体验,以及我对诗歌技艺的不断尝试,并包容了其中的成败得失。
35岁以前,我就想跟别人活得不一样;35岁之后,我却就想跟别人活得完全一样——前不久,当我把这话讲给已经19岁的女儿听时,我是怀有来自生活和艺术的双重挫败感的,毕竟一切离成功二字都还太远,而且,正如我在一首诗里所写的那样:“我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但必可珍隋。”
只不过,继续失去仍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就像窗外的北京这场雪,先是落在很多事物上,然后融化、消失;就像感动过很多人和一点不让人感动的那些诗篇,被人记住或记不住都是一种消失,只能证明,诗人是真的牵挂过这个世界以及人类自身的很多问题,而且不管讨不讨人喜欢。
所以,我承认,我迄今仍在牵挂着自己的内心以及咱们大家对生命的体验、认知和尝试,还有包括藏地在内的所有远方,并且是以诗歌的名义和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