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13期
新颖的当代军旅诗篇
作者:吴开晋
字体: 【大 中 小】
随着朦胧诗、新生代诗和西部边塞诗的兴起,当代军旅诗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也曾以强劲的势头兴起于诗坛。但到上世纪末,在新诗陷入低谷时,军旅诗也似乎缺少了锐气,一些成名的诗人笔耕少了,引起人们关注的诗篇也不多了。不过有志的军旅诗人并未辍笔,他们仍在诗苑里辛勤地劳作着,空军诗人朱建信就是其中一位。朱建信沉潜内敛,为人为文为诗均持低调,不张扬,不炒作,不凑热闹,不拜评论家,更不举着所谓的什么旗帜到处乱跑,始终保持淡泊平静的姿态。这就注定他是沉寂的,不过他近年的诗作的确令人眼前一亮:作品以新颖的艺术视角,展现了当代军人的灵魂,尽抒了他们的爱国主义情怀,从不同角度透射出他们多色的审美情趣,可以说是对当代军旅诗的新拓展。
朱建信的诗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以强烈的生命体验,展示了当代军人的壮美灵魂。也就是说,它并不像以前的军旅诗那样在较浅的层面上抒写军人的爱国主义和乐观主义精神,而是以崭新的角度,写出他们的心灵感应和豪放气质,写他们的爱和恨、痛苦与欢乐,给人以鲜活的立体感。如《碑语》,是以第一人称写一柱碑对所爱的人之自白,表面上看抒情对象可能是一位少女,实际上则是军人对祖国、土地和人民的真情宣告。“你说我是一柱碑/是你落地后/又站起来的/一行泪”,一开始就以撼动人心的感情吸引了读者。即使是一根被雪刃伐倒的树桩,也要护卫它所爱的人:“我被肢解/被剔光血肉/只剩下这截椎骨/站在你春天的门前/髓管里爆满阳光/大雪和梅花”,这正是一位坚贞地守卫着祖国大地的军人形象。而诗中这样的句子:“以碑的姿势站久了/才体味到/死是对生/至高无上的提升”,又体现了当代军人的生死观,是他们能够无畏地对待生死的内在动因。再如《魂语》,也不是泛泛地倾诉热爱之情,而是表达了要用自己的血液和灵魂为祖国献身的愿望,如其中这样豪迈的句子:“用我的血液捍卫你的血液/用我的青春拒绝你的严冬/你的春天在我的血液中爆响//血是我的兵器/也是我的酒/我以胸腔作杯/斟满自己的血浆/一边在铁血沙场豪饮/一边等待/我和你的苦难一同消亡”,诗句不仅感情浓烈,而且铿锵有力,豪迈大气。以上是较长的抒情诗,诗人的笔已经放开抒情,给人以酣畅淋漓的抒情美;而有些较小的短诗,虽然不能尽情抒发胸中之情,但却以概括简洁的笔法,以类似格言般的语言写出了军人对土地和人民的爱,读来也很感人。
诗人对军人心灵的展示是多方位多视角的,除了上述直抒胸臆的诗作外,还以敏锐的眼光,捕捉到了军营生活的方方面面,写出了生气勃勃的现代军营的面貌和精神。他写新兵连,则把它比喻成一个钢铁车间,新兵是钢坯,严冬的十二月和零下四十度的气温则是汽锤,要把新兵的新鲜血肉“锻打成足以摧毁悬崖和钢铁的物质/作为骨骼,嵌进大地身体”,不仅比喻新颖,而且富有阳刚之气;他写连队对军人的改造,又以叙事的笔法写了《被一支枪修改》,其中写了一位战士从参军到复员的成长,被枪修改的结果是:“刺刀可以断裂/但是不能变弯/弹道允许下落/却不能屈膝”,直到复员仍“带走了枪的影子”。他写老兵,又充满了幽默感和情趣:他站岗时不仅像“星光下发现一根下雨的界桩”,而且和姑娘在联欢会上跳舞时,等于给人家上军训课:“慢三正步,快四跑步/搭在我肩上的不是一条手臂/是一杆好枪”,让人忍俊不禁。即使是除夕夜吃饺子,秋野收庄稼,也都蕴含着一种乐观的情趣美。这一切,如果没有丰厚的军营生活积累是写不出来的,作者不是照模生活,而是经过心灵的发酵,加入想象的酒曲,才酿造出了诗的美酒。
朱建信诗作的新颖之处还在于,以独特的意象选择,创造出于多彩的艺术世界。描绘当代军人的心灵和品格以及军营丰富的生活景象,不能靠说教,依靠单纯的直抒胸怀或摹写事物的外部特征是远远不够的,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军旅诗的水平。在现代高科技发展的今天,面对军事现代化及军人生活的复杂多变,诗人必须采用崭新的艺术手段。朱建信深知此道,所以他广为吸收现代诗的表现手法,调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在军旅诗中为人们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除了前面提到的一些,诗作外,还有不少作品以精巧的构思,创造了,风韵各异的意象。描写军营日常生活的《把那幅画挂起来》,本来是写在房间用粗壮的图钉挂一幅水墨画,作者却运用巧思,描写成把自己也当作青铜一样坚硬的图钉\x93a进那青铜一样的墙壁,而且还要把血肉、骨头和灵魂\x93a进去,\x93a进“钉子般的军营”;军营也是“钉子”,钉牢一幅水墨雄鸡图——黎明的中国版图。这一组组意象是他人不曾用过的,新鲜而独特。又如《女娲的手迹》,作者把长江黄河比喻为女娲夜间用血写的两笔草书,真是“异想天开”,创造出了带有浓郁东方文化色彩的大意象。朱建信的一些小诗,也因具有不同色调的意象给人以新奇感。他写士兵、“一个士兵走着走着/停住/耸成界碑”,用暗比揭示了军人的忠诚、壮烈和高度的职业危险性,内涵丰寓,意象富于动感。他写小女兵:“梦里长叶/醒着开花//用眼睛唱歌/用歌声擦枪”,简洁而富有浪漫色彩的意象群,展现了小女兵天真活泼又刚勇乐观的飒爽英姿。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海峡》一诗,短短六行诗中具有无限的内在张力:“一峡泪/载不动半个多世纪的痛//祖国呵,把我填进去吧/把我缝进去吧/只要能弥合你心上/这道渗血的伤口”。诗人以海峡泪抒发军人因祖:国尚未统一留在内心的伤痛,又把海峡目前的状况喻为祖国心头的一道伤口,并要以自己的身躯去缝合它,不仅想象奇特,而且带有撼人心魄的悲壮色彩,意象宏大而新颖,是诗人心灵中绽开的艺术花朵。此外,诗人还有几首小叙事诗,尤其是为悼念父亲写的《冷泪如碑》,也达到了浓郁之情与多彩意象的结合,诗句感人,不再赘述。总之,我从朱建信近年的诗中看到了当代军旅诗发展的希望,令人欣慰。当然,朱建信的诗中也有略显粗糙或构思不细的篇章,形式和语言上亦有尚需斟酌之处,盼望诗人精益求精,把军旅诗创作推上一个新台阶。
栏目主持人:周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