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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铮诗汉王亚平
作者:葛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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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平是位诗人,他不是古人所谓的穷而工诗的人,他毕生工诗,至于因诗而囚,囚而穷,穷而志坚,铸造着诗人具有的昂扬不屈的精神,这种精神,我说是为人的一种财富。这种财富,以时下之论,可谓德。
1972年,我奉田间之意,去看望老诗友王亚平。1937年,他俩在日本东京就因志相识,因诗而交。诗言志,热血青年,旨在寻求救国的真理大道。目睹着日本军国主义对祖国的疯狂侵略,俩人同船回国,决然投身于抗击侵略者的行列。五十年代,在自由欢唱解放胜利的建设新中国的事业中,俩诗友,为诗歌走向人民大众,同心致力于“大众诗歌会”的组建。诗情,友情,随日月之阴晴,朗朗于心。田间深信,亚平心中那把火,不因寒霜而偃。中华民族的诗火,从它在祖国大地诞生之日始,无数诗人,如太空之星,就用自身的光彩宣告:诗是把圣火。我怀揣着这把圣火,身上却感到寒噤,心有些慌乱,以至走进那没有门楣的小院,推开那寂寞的屋门,他在躺着?他又犯哮喘了?他……一个声音击碎了我慌乱的心境:“在这儿那!”我转身走近声音的亚平,他笔直的坐在木椅上,一支笔,一沓纸,还有半碗红枣。诗人把半碗红枣推给我说:“你尝尝,这枣甜,我们家乡的红枣,有名的香甜,健身健心。”是的,在淮海战役中,红枣获得了一颗红枣一颗心的美誉,亚平便是其中的一个。我捏一颗红枣送口中,注意到他那双冷峻的眼神中,一丝喜色一闪,便又被眼帘盖住了。看得出来,体虚是实,但圣火仍旺。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平反事进展怎样?”他默默说:“期待着吧,相信组织。”我把诗人的心愿带给田间,田间点头重复着说:“是啊,要相信组织。”此时此刻,两人均处在期待中,用自己的心身日复一日的期待着。
希望在召唤,沟坎已被信念踏越,晨曦多么美丽。欢喜的风,从人民心里悄然飘起;好友相邀,饭馆里喝上两杯,超越一点的,便添上三公一母的蟹。亚平、戈茅、方殷三位老诗友,三辆自行车,快如风,慢如蜗,访老友,观水色天光。我约克顿大姐吃北海豌豆黄糕,亚平说:“总有那么一天,咱们大家去吃北海的活鱼。”那么一天,是哪一天?谁知道呢!人人都在期盼着,希望总在膨胀。一天,青年诗人高平,携一幅画卷来,他展开画卷,啊,梅!风吹雪飘中,红梅笑颜。但高平一脸痛楚,言说亚平贫病交迫,想用画换些膳费。田间听罢轻卷画轴,出口长气说:“拿回去吧,画是名画,挂我这儿,不如挂他那儿,他不正是一枝傲霜的梅吗!”田间随即取出二百元交于高平,嘱转告亚平治病养身为第一。
治病,服药。心病呢?卧床,望着窗外的天色、树色、车行、人语,一切都变幻着形成可心的词句,缠缠绵绵诉说。倾诉是相互的,相互言谈方可成为友。于是诗人亚平便起床握笔,喘息着,忙忙录下倾诉的心语:《我心里有一点火光》。
这里,我摘录几句,可窥其火光炽燃之情:
我心里有一点火光,
这火光把眼瞳照亮。
……
我心里有一点火光,
这火光把体内热力增强。
……
我心里有一点火光,
这火光激励我的思想。
……
我心里有一点火光,
这火光来自党的教养。
……
我心里有一点火光,
终于沐浴到普照的太阳。
……
这把火燃烧着诗人,激励着诗人,回到党的怀抱,贡献力量。长达20余年的逆境,长达20余年的期盼,1981年亚平终于扑回到母亲的怀抱。那欢喜流泪的心境,我这支抽笔难能描写。 1982年10月,田间和我受亚平之邀,在他家小院欢聚。家、小院,已略加整理,清爽,明朗,亚平已从阴冷无光的小南屋,搬至阳光照射的小北房了。小屋极简单,一张木床,一个书架,一个破衣箱。虽简朴,但却洋溢着欢畅舒展。他重复着一句话:“生活,要重新安排。”是的,生活的阳光正在冉冉铺洒。世间万物怎能离开阳光的哺育,况且是伟大的人呢!生活,期待着诗,诗人正在跃人生活的激流。
亚平有其德,不孤,邻朋皆友。同来欢聚者有孔罗荪夫妇、廖沫沙诗友。大家举杯,贺诗人亚平青春再现……难料啊!仅一年之后,他却匆匆走了。友人为之叹息,说亚平就是那种怀抱信念置生命之上的人。时,我书写挽词,送他远行:
半碗红枣待客,
一枝红梅求援。
融融春意送暖,
铮铮硬汉诗先。
2005年2月于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