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15期

找寻时光深处的精神原乡

作者:聂 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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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绵延起伏的丘陵间,2004年的第一场雪终于在临近年关时落了下来。这样的夜晚,适合温一壶米酒,吟诵这样的诗句:“今夜有星无月/今夜,健康路上亮着路灯数盏,照见行人数个/——他们走过去了,连同着一截/沉默的、漆黑的影子/今夜,我触摸到了它——/我就偷偷尾随着它,在星光下置放好它/像置放命里的那座佛陀”(三子《平安夜:日记》)。窗外雪落的“沙沙”声应和着血管里血液游走的轻微声响,引领着心灵渐渐安顿下来。
  一个时光的悉心窥视者——这是我综观三子诗作得到的一个强烈感受。时光是一个巨大的词,包容万物,遮蔽所有,一切看似强大和久远的东西,在时光面前唯有卑弱与渺小。而三子,似已看穿时光的秘密,时光犹如锈迹,正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世间物事——包括美。于残酷的时光而言,对美的追寻与坚守已是无可奈何的失落与消逝,诗人只能存留胸口的隐痛。但三子未停于此,他固执地认为,时光难以把握,却分明可以触摸。它或许是一道河流,“在丘陵的挤拥下/将大地又抬高三尺”(《河流》);或许是一把灰烬,“残留的灰烬,伴着环佩的/叮当,无声漏过他的指间”(《流年》);或许是一盏灯火,“山坳里的村子,在我的脚下一颤/随后又归于一盏灯火的寂静”(《暮色》)。他尤其关注着时光里的细节:紧闭的嘴唇,信札焚毁后的灰烬,咬着骨头的蚂蚁,寿量寺的桃花,南风里的虫子……这些细节的小,既挽留下时光的片断,又使想象的空间达到一个相对的无限,获得诗歌的大。他甚至一次次直接深入到“春天”、“夜晚”,发现词语的所指以及背后能指的部分,在不经意中完成了对时光和世界的又一次造访。
  三子栖居城市,市井的喧嚣、物化的挟逼,迫使他寻求一隅安宁与沉静。“松山下”是他生命的故乡,他十七岁离开它,每年仅有少量的时日回到村庄,而那里有许许多多熟悉的事物和气息萦怀不去。在我看来,他创作的大量诗作尤其是组诗《松山下诗抄》,正是试图通过对生命故乡中童年经验的发掘,说出对古老乡村的眷念,以期穿越时光界限,抵达精神原乡的归宿。他遥望着“松山下”,听着父亲冬夜的咳嗽,感受后山青苔潮湿的气味,念出一句句使时光瞬间停留的诗行,让个性的生命体验抵达广大的人文关怀。“春天的阡陌通向更远的/山冈。我打盹的时候/梨花开过的山冈一片迷茫”(《梨花诗》)。“梨花”应该是一个隐喻,是时光的某一片断,是孤寂内心里行将逝去的某一部分。当然,“松山下”留给他的更多是温情的记忆,使诗人“愿意相信屋后的那棵老樟树有隐秘的耳朵”(《说话》)。
  十几年来,三子执迷于对时光的询问和精神原乡的找寻。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诗也削去繁华显现简朴。他用自己天生的敏感倾听着词语的指令,由初期歌唱的激情、惟美,逐渐转为近年来忧伤而坚忍的缓慢、安静和素朴。在2004年以来写下的长诗《星象》、《河流》,组诗《流年》、《小镇诗简》等大量作品中,他进一步用文本印证着自己对诗歌的看法:诗歌是一道除法——除去多余的修辞,做到简洁、准确地还原心灵;诗歌的重心是向下的,于静谧和朴素中保持对生命、灵魂的不尽感恩;诗歌的本质是抒情的,但必须得到有效的节制。三子做到了这些——更重要的是,他还在路上走着,还在努力地书写着“充分尊重作者内心的诗歌”。
  2004年12月
  
  栏目主持人:大 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