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17期

朵渔的诗（八首）

作者：朵　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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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进山
　　
　　清澈是因为有人开始尖叫起来
　　转过一道弯，落叶胜雪
　　黄昏凝滞恍如细沙
　　细流奔下斜坡，有如
　　小雨下了一夜。尘世仿佛
　　已经靠不住了，看她们兴奋的样子
　　好像天黑之前就能到达
　　所有的罪过都可以原谅和清洗
　　我被这乐观的情绪浸泡着
　　一个身影在高傲地前行，另一个
　　跟在屁股后面絮絮叨叨
　　不停地责备自己
　　
　　光线中最明亮的
　　
　　巨大的树冠
　　漂浮着，老屋的门帘
　　低垂，在一片聒噪里
　　从一只鸟的角度看过去
　　道路被绿阴覆盖
　　水洼静止如镜面
　　阳光大面积地倾泻，穿过树丛
　　变成弹性很好的光线
　　那是光线中最明亮的部分
　　那是聒噪中最响亮的尾音
　　五月紧随着色彩
　　像是雨滴汇进一场大雨
　　
　　雨前书
　　
　　雨从南面转过来，下了一阵
　　又走了，去了渤海、日本、大连湾
　　我坐在一个小小的阳台上，抚弄着肚皮
　　像一只井蛙，用卑微的内心，见证着昏暗的天空
　　和低飞的鸟群
　　用盛大的怜悯，默念着非洲的青山
　　和黑暗的约旦河
　　
　　进 山
　　
　　所有进山的路都被堵上了
　　门票，景点，村干部
　　街上的驴，交头接耳……
　　我坐在河滩上，想
　　一只鸟进山
　　一滴水入地
　　那是何等的自由……
　　
　　鸟鸣寂静，溪水清洌
　　我已记不起
　　上次进山是什么时候
　　背对满山的传说，我快步
　　跑上山顶：世界的大
　　世界的小，心头的喜悦
　　无以言表
　　
　　轮 回
　　
　　现在北方在下雨，母亲
　　这雨是否也在单县下着？
　　下得这么大，让我无法离去
　　您说四爷死了
　　死在这个七月
　　九八年一个，九九年一个
　　我爷爷是老三，却死在了
　　八八年
　　他们都死了，兄弟四个
　　变成了四座坟，人生
　　似乎一下子庄严起来 我
　　变成了父亲，父亲
　　变成了爷爷，新的轮回
　　开始了，让我开始相信
　　有神
　　而您一直都是
　　万神的信徒，在那充满禁忌的岁月
　　您用一炷香
　　安慰着那些残酷的心
　　此刻，我仿佛又听到了，母亲
　　您祈祷的声音
　　像这雨 将我牢牢囚禁
　　
　　读《辋川集》
　　
　　身体在清风中虚胖，皮肤
　　泛着银光 一抓
　　一把纸空气，像小小的烟灰
　　我的朋友
　　在陕南玩鸽子……
　　
　　如此年轻
　　就想隐居起来，毕竟不是
　　好事情
　　赶紧戴上面孔 上街
　　听市声 读晚报
　　买二斤栗子回家
　　十月一日，过孔子庙
　　我曾在古柳河里戏水
　　在青木巷中发呆
　　想起幼年寂寞读经
　　仿佛一下回到了鲁西平原
　　孔子生于鲁，庄子居于宋
　　在乡情俚俗里，我曾与此二人
　　为邻，筑土，耕田，在府尹任上
　　羽化成仙，如今算来
　　已逾千年
　　博物馆记
　　纸上的林泉，魏阙的残片，少数人的坟
　　我滑着冰进去。玻璃的通道，上下五千年
　　钢筋水泥的体内，一颗柔软跳动的心
　　(选自《诗歌月刊》2005年7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