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17期

灯下翻书

作者:陈 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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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山搬不动就不必搬了,
  把树枝拨开,让阳光泄下来。
  
  分 离
  
  让木头与铁分离,
  铁和木头回到自己的体内。
  呻吟是分娩时的阵痛。
  
  圆挤压方,一点点进入。
  硬穿透时空,
  让出肢体的软。
  
  木头和铁飞起来,
  事物在内部解放,
  如同手松开一本被内容晒暖的书卷。
  (选自诗集《洪水》,新疆电子出版社2004年)
  
  铁叉形黎明(外二首)
  朱 朱
  
  经过充足的睡眠来到了黎明,那可不一样。但我缺少。
  失眠,翻乱的书页,烟雾,然后开始泛白的窗幔,短短几分钟就稠密起来的鸟鸣。黎明像一把新淬了火的铁叉叉中我!
  我轻飘的身体,拖着这样一把铁叉,上楼时必须扶住墙,必须不断地倚伏在楼梯上。最好能有一个母亲的怀抱。
  睡眠是什么?一个重量,每天都往平躺下来的人体里填放,这样他醒来后就能在空气中保持平衡;等他又困倦的时候,就是重量像方糖溶解完了,需要放进另一颗。
  
  蝉
  
  一种尺度。假如它是,它带有锯齿……
  
  它独力撑开树冠;在没有人倾听的时候,它也会像一个收拢了降落伞的伞兵坐在那里玩。树是它的房间,树是现成的,但里边的阴森不是谁都能住惯。
  尖厉。保持尖厉。有时它活着,几乎是冲着我一个人叫喊。它非常缺少朋友,这成了友谊的明证。
  
  当它想凭借一个固执的音汇成洪流,将我吞噬、卷走,我就远避。
  它也不再尾随我;这是一只骄傲的蝉。
  
  野长城
  
  1
  地球表面的标签
  或记忆深处的一道勒痕,消褪在
  受风沙和干旱的侵蚀
  而与我们的肤色更加相似的群山。
  
  我们曾经在这边。即使
  是一位征召自小村镇的年轻士兵,
  也会以直立的姿势与富有者的心情
  透过箭垛打量着外族人,
  那群不过是爬行在荒原上的野兽。
  
  在这边,我们已经营造出一只巨大的浴缸,
  我们的日常是一种温暖而慵倦的浸泡。
  当女人们在花园里荡秋千,
  男人们的目光嗜好于从水中找到倒影;
  
  带血的、未煮熟的肉太粗俗了,
  我们文明的屋檐
  已经精确到最后那一小截的弯翘。
  
  2
  现在,经历着
  所有的摧毁中最彻底的一种:
  遗忘——它就像
  
  一头爬行动物的脊椎
  正进入风化的尾声,
  山脊充满了侏罗纪的沉寂,
  随着落日的遥远马达渐渐地平息,
  余晖像锈蚀的箭镞坠落。
  
  我来追溯一种在我们出生前就消失的生活,
  如同考据学的手指苦恼地敲击
  一只空壳的边沿,
  它的内部已经掏干了。
  
  3
  在陡坡的那几棵桃树上,
  蜜蜂们哼着歌来回忙碌着,
  它们选择附近的几座
  就像摔破陶罐般的烽火台
  作为宿营地。
  
  那歌词的大意仿佛是:
  一切都还给自然………
  
  野草如同大地深处的手指,
  如同蓬勃的、高举矛戟的幽灵部队
  登上了坍塌的台阶,
  这样的时辰,无数受惊的风景
  一定正从各地博物馆的墙壁上仓皇地逃散。
  (选自诗集《皮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
  
  屋顶上的羊(外三首)
  刘克胤
  
  早餐露
  午餐风
  晚餐一小块
  千年古寺
  薄薄的钟声
  
  任月亮圆圆圆
  由潮水涨涨涨
  无需想象某位哲人
  俯拾落叶
  作晦涩的考量
  
  走进深秋高高的屋顶上
  一只羊
  凌空欲飞
  舒展四肢的空旷
  狐疑的眼睛
  谁能解读
  仰头听天的绝唱
  
  斧
  
  雪白的刃口
  让本来战战兢兢的树木
  吓出一身冷
  
  坠落的鸟鸣
  拼命抓着把柄
  
  古河道
  
  无数裸体的石头
  依稀漂浮着远古年代的雨
  任一轮山月
  悄悄在那里啃
  
  一头牛伫立在广场上
  
  一头牛
  伫立在喧闹的广场
  一会儿低头作沉思状
  一会儿抬头四处张望
  
  绿油油的几何图案映入眼帘
  彰显繁荣昌盛的景象
  巨大的胃本能地一阵痉挛
  旋即陷入 更为苦涩的迷惘
  
  坚硬干燥的路面 即宽且长
  远离泥水的脚趾 无法明白
  偌大个地方空空荡荡
  何以居然寸草不长
  
  一头牛
  突然光临广场
  如同一根钢针 刺痛城市
  本来就很衰弱的心脏
  也吸引了众人
  好奇而又充满疑虑的目光
  不过谁也不想知道这头牛
  家住何方
  谁也没问牛
  意欲何往
  (选自《刘克胤诗选》,金马车诗文库作家出版社,2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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