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18期

诗七首

作者:荣 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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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 写
  
  第一个人爽朗的笑
  第二个人明亮的口才
  第三个人的沉郁或温情
  第四个人的迷乱的醉态
  
  第五个人用到了一个手势
  那种身体语言 会让人轻易迷失
   第六个人携带了眼神
  他在一棵树上观察来生
  
  对于一个欲望或爱的经典
  这些样本还远远不够
  如果能再多些专注和放纵
  多一些情不自禁一点点信仰和叛逆
  
  但时间是一部制假的机器
  她本能的饥饿 让欲望比她更大
  被梦想驾驭 她离开庇护的表情
  她的欲望就是她赴死的命令
  
  一个个误入歧途的黑夜!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致命的错误
  她的武器是一只呻吟的捕蝇笼
  眼前晃过的却是谎言的巨兽
  
  像魔鬼附身
  
  因为什么 梦想又一次启程
  在她体内最暗的角落
  也许梦想来得太突然了
  像计划外的孕育
  没有清晰的外表 目的和指向
  甚至来不及长出翅膀!
  
  已有些日子了 它跟着她
  像一只花瓶 一张椅子
  或是必须转呈的一只包裹
  一个为梦想负累的女人
  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
  走得有些机械有些慌张
  
  这只让她不堪负重的宠物!
  柔软的舔拭让死去的文字和伤口
  恢复了双倍的忧伤
  我真想从她身边拖走它
  这个非现实的欲望
  将怎样搅乱接下来的白昼
  (这是不被原谅的)
  
  在这个春夏的早上
  在城市的非机动车道上
  是不是还有女人像她那样
  上了年纪 被梦想附身
  
  “谢天谢地。青春终于逝去……”
  
  “谢天谢地,青春终于逝去……”
  我站到一个起跑线上
  我 他或她 还有许多人
  一些因素已被忽略 而这之前
  那么多东西使人黯然
  爱情 曾经的贫穷或不幸
  很多人早早地学会沉默
  伤痛是陈茶叶子留在杯底
  而蔑视 远不是办法
  谢天谢地 我终于能停下来
  看见一马平川——那是中年的
  风景 软底鞋和休闲衣裤
  心也随之宽大——谁在乎我曾经的
  遭遇 谁还在谈论我的美丑表情
  我平静地跟他探讨幸福
  现时快乐和终极目标
  没有闪烁其词 没有变故
  谢天谢地 时间这块最烂的泥巴
  模糊了许多东西 抹去了那么多不同
  早已经腐朽的不朽 转瞬即逝的永恒
  
  
  如果我能变得足够的小
  
  如果我能变得足够的小
  比一只蚂蚁更小
  甚至就是一粒灰
  ——飘荡的快乐!
  到处都是藏身之所
  缝隙里的家 皱褶深处的默契
  一粒灰与一粒灰的相逢!
  
  或者像一只野兔
  在果壳里隐身被一叶障目
  有着不被打扰的羞涩的心跳
  那的确也是美妙的:
  春天在花朵下低头
  为了那一口草料
  
  要不 变回一个孩子
  草稿纸上打下天大的愿望
  用春天行进的速度大声地念
  不被注目的孩子啊
  在东躲西藏的游戏里快乐穿梭
  她在这里 瞧 她又在那里
  
  如果 如果……
  愿望在更新 但我无从改变
  一个大个子女人
  一大堆小里小气的声音:
  “你太大了 占的也太多了”
  我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那是与一些说不上滋味的事情的碰撞
  “负责吧,你跑不掉了!”
  
  我再一次苛刻地检视自己
  尽管我缩起肩膀 并侧身行走
  但仍有缩减的余地
  “好吧好吧 我把梦想也腾出来……”
  我使劲地挤压它们
  像寒冷挤压一枚想破壳的鸟蛋
  
  并不完美的心脏
  
  并非定要有个完美的心脏,
  只要她一直跳着,
  鼓动着一腔天生的热血。
  如果发生了什么,
  她完全可以颤栗,
  那种苍白的悸动并非表示胆怯;
  如果孤独,她也可以懈怠,
  像疲惫透顶的人消极在工作日。
  一个气息微弱的人,
  柔和的心跳,是更灵活的轻武器,
  又像捻得最小的一盏灯芯,
  保持着火种,坚持把自身照亮。
  在一些特殊的体位,
  我又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仍是稳健的,像一个善良的人
  甩开大步走在正道上;
  又有些漫不经心,
  那种历尽劫难的人写在脸上的满不在乎;
  我还听出了一丝几乎被掩藏的惊慌,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惊慌:
  “又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寂静的深夜我一次次追问着,
  而她一次次地否认:
  “我没惊慌 我从不惊慌……”
  
  然 后
  
  然后天就冷下来了
   天已冷了不止一万次
  然后我小心地上路
  假装去会什么人!
  
  焦化厂的水雾
  旧式铁轨 枪战片
  夕阳回到乡下的小屋
  一只红红的睡眼
  
  然后有一首发白的歌
  我总是醒在转弯的季节里
  我也在转弯 但是太快
  我撞倒了自己
  
  然后我认真折起我
  一张废弃的稿纸
  如果哪只手无意中沾上了颜料
  时间会耐心地进行修复
  
  变 迁
  
  去雾都看望分手不久的邻人
  应声而出的女人 好像时光倒流
  仍那样左顾右盼 眼神模糊
  服饰艳丽 手势夸张
  像一个溺水的人
  
  那是一条叫光明弄的巷子
  化不开的薄雾像极了免费稀粥
  她快速地指指天空
  说妈妈的家已在上面
  
  偏偏想起了老夫子的话
  我很不自然 仿佛我的存在
  也是一种偷窃 一阵更浓的雾
  走过来 她的脸又在发生变化
  
  一时间我只盯着她
  真的变了 这一张更年轻些
  她自称是邻人的外孙
  除了饰物更亮
  看不到更多的进化
  
  又一代过去了?
  天空该不会太满?
  羞愧若是一块痰
  有没有对接的地方?
  
  我慢慢地告辞
  我的言辞含糊到无声
  在一片大雾的掩盖下
  她正与什么人指点我
  仿佛我就是那个飘忽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