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20期

给青年诗人的第三封信

作者:绿 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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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刀同志:
  谢谢惠赠大作《打滑的泥土》。过去读过你的一些诗,这次集中来渎,印象更深,
  我相信,你已建:立起你的风格,或者如韩作荣先生说,你“选择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诗歌道路”。我想,你似乎存心把诗意藏在充满生活气息的平民口语中间,让人一面读到生活,一面尝到生活的苦味,从而心陡然为之抽缩。其实,应当说,你的长处不止在口语,更在它所表现的生活内容;你有实际生活作基础,这才是你作为诗人强似一般诗人的地方。看来,这也是不少涛人多少年有过的追求,你的成绩毕竟更明显。
  认为你在写散文、不是在写涛的人,不过是辞藻、格律和韵脚的崇拜者,不妨存而不论;另方面,认为有了口语就有诗、就是一切,也未免把问题简单化。正因如此,我觉得,按照你的经验,写到最后一两句,往往是一首涛的难关所在,应认真对待。不仅因为这一两句往往是诗人最想说的,可能更是这首诗最需要说的,否则它根本用不着写了,集中不少首可从正面证明这一点,也有几首收尾略显晦涩,或不够有力。不知是不是我的偏见?
  附带说一下,两篇跋文(《警惕》《细节》)写得很好,颇见“金盾之光”。
  我大病初愈,不能多写。愿读到你更多的好诗。并请代向郑玲诗人致意。
  
  
  
  
   绿 原
  
  
  
  
  
  2002.4.30老刀同志:
  5月12日来信收读。其中提到你“正陷入一种精神困境”,甚念。
  因不了解实际情况,不便妄作什么“指点”,迟复为歉。
  如果说,是“想作为一个都市人切人都市生活,使诗歌题材丰富些”,我以为,这不是什么“困境”,倒可能有些问题没有想清楚。
  多年来,有些诗人往往自称“田园诗人”、 “都市诗人”、 “军旅诗人”,以至借用某种物质或物品来概括自己的使命,如“石油诗人”、 “汽车诗人”等等。像这祥从主观上把自己限制住,我以为,是不利于一个诗人的成长的。 “万物皆备于我”,这句古话,虽曾在哲学上被讥为主观唯心主义,但对一个诗人来说,我以为是不成问题的,或者是应当通过生活和思考努力做倒的。
  你的“脚”既然能走在“泥土”上,自然也能走在“水泥”地上,同样也能回到“泥土”上去。这不过是比喻,事实是你无论在哪里,都已经在“生活”中;既已在“生活”中,就不止于“丰富题材”,更应当以诗人的良知和敏感,去感受、去体验任何生活中都存在着的人的痛苦、奋斗和胜利。你的诗已经接触到相当深刻的内容,你应当有自信从事更深刻的挖掘,更明朗的表现。希望并相信你会写出更好更动人的诗来。
  匆好!
  绿 原
  2002.5.25
  
  老刀同志:
  来信及诗稿收读已久,迟复为歉。
  《猫》《看篮球》《看赌》几篇,我都觉得好;《鱼》也好,还可以更简练一点;《钉子》这个题材对你有所刺激,“被刺激”本是很好的感觉,可惜那点“刺激”仍没有写出来。
  你的诗有它的风格,往往把平凡生活中不易感觉或被人忽略的“味道”真实地传达出来了。记得我在前信中说过,要注意最后一两句;后来我担心这样说,会产生某种误导,令人误以为是在提倡带教训意味的警句。其实,我想说的正是,希望诗人能自觉地把抓住“被刺激”后所感觉到的那点“味道”。
  来信提到,人们称你为“平民诗人”,不知你觉得如何?我却以为,诗人就是诗人,用不着任何定语。难道真正的诗人能不是平民的么?难道另外还有什么“贵族诗人”,如一些自封者所梦想的么?因此,在个人生活范围内,除了诗,除了没有写好的诗,除了需要你梦寐中都得与之搏斗的那首“顽劣”的诗,还有什么值得诗人关心的呢?
  我最近被出版社拉差(帮忙看一部校样),搞得很累,才知道自己做点什么,已经力不从心了。匆好!
  绿 原
  2002.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