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22期

信天游一样的忧伤(组诗)

作者:惠建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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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水地里穿花鞋
  ——陕北信天游之一
  
  谁说我露水地里穿花鞋了
  我那天是去了露水地
  可我要挖一把芫荽
  割一把韭菜
  还要掐几根蒜薹的
  不然我娘家人来了吃什么
  
  其实我那天穿的是一双素面鞋
  谁说我穿花鞋了
  谁说我露水地里穿花鞋
  我的那人儿
  早就离我而去了
  (我的花鞋
  早已被压在箱底
  埋在过去的记忆里了)
  
  再说了
  我在露水地里穿花鞋
  除了我好看
  还能叫谁好看
  你们不知道
  太阳一出来
  露水早就干了
  我眼里的泪水
  也早在肚里流干了
  我不想争了
  也不想再辩了
  反正我有花鞋
  我没在露水地里穿
  
  蓝蜻蜓
  
  夏日。清清的河边
  一个穿花衣裳的小女孩
  在草丛间
  蹑手蹑脚地
  跟在蓝蜻蜓的身后
  轻轻地
  唱着过去的歌谣:
  蚌,蚌,落一落
  姑娘,姑娘,捉一捉
  
  蓝蜻蜓静静地飞着
  很低很细的声音
  在一片细碎的流水声中
  不知它为谁而唱着
  一首过去的歌谣:
  花兜兜,花裤裤
  谁家的女女花脸脸
  
  这时
  我看见谁家的太阳
  蹲在河边的一棵小草上
  忘了回家的路
  
  ①蜻蜓,陕北人俗称蚌。
  
  下雨的时候
  
  阳台上
  站立的雨滴
  搀扶着一只瘦小的麻雀
  
  下雨的时候
  我的心就跟着潮湿
  胡须没来由地疯长
  
  房子里的米兰
  依然开得正好
  电话铃却不识时务地响了
  
  喂 你好吗
  这是她的一声问候
  在这绵绵的雨天
  
  有一双潮湿的手
  抚摸我不可言说的忧伤
  
  面对一潭静静的湖水
  
  走过最后的山崖
  我们面对一潭静静的湖水
  小小的月亮
  已悄悄地在水里游动
  像一尾银色的鱼
  这时的风
  很轻柔
  像想象中美人的手
  在我的脸上轻轻抚过
  可是
  面对静静的湖水
  我依然不知道
  我离一条银色的鱼儿
  距离
  究竟还有多远
  
  想起母亲
  
  树叶落下来
  在剪刀似的寒风中
  被剪成一朵朵黄色的小花
  
  黄色的小花
  开满整条小巷
  小巷在寒风中
  瘦成一条细细的麻绳
  
  我小的时候
  因为贪玩回来晚了
  瘦弱的母亲站在大门口
  眼里牵着那条细细的麻绳
  在寒风中等
  
  唱着歌的流云
  
  顺河道的风
  在榆溪河拐弯的地方
  一个叫麻地湾的村子
  停了下来
  像一只假寐的猫
  那么乖巧
  
  我喜欢的水草
  像我忧伤的胡须一样
  欢快的
  在岸边疯长
  花儿在野鸭子的叫声中
  说开就开了
  
  我静静地躺在
  向阳的山坡上
  看一朵朵蓝蓝的云
  从晴朗的天空流过
  
  唱着歌的流云
  像一把笑眯眯的刀子
  将我的忧伤割破
  淌下一地的沙砾
  
  高原小城
  
  高原小城
  被穿行于树叶之间的
  一颗沙粒深深掩埋
  
  我的心突然之间
  被悬得很高很高
  心里很空 很落寞
  心口像是被堵了一粒沙
  
  我知道
  我们离被彻底埋葬不远
  因为
  我们正好处在毛乌素沙漠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