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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色平民(组诗)
作者:晴朗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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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7.13.夜
挖胡萝卜的人
一场突来的严寒 阻止了
那个人的劳作
挖胡萝卜的汉子
用麦草将剩余的一半盖起
在晴暖的日子
他是多么悠闲
站在一片胡萝卜间
如同漂在绿绿的波浪之上
我发现 他并不急于
将那些红嘟嘟的孩子
带回家去 他用铁锨一下下
轻轻地挖出它们
仔细地抖净泥土
把它们红艳艳地
堆聚在一起
然后就静静地吸烟
默默地小憩
看着从四周悄悄围上来的
城市灰色的脊背
是一场突来的严寒
打断了他幸福的劳作
他没有惊慌
他用厚厚的麦草
盖上了剩余的部分
想那些在泥土中过冬的
胡萝卜 多么幸福
它们的梦中有了麦草微腐的气息
如果这时来一夜大雪
它们会睡得更加沉实
一觉醒来 说不定春天
已抵达它们的根须
柴火夫妻
男人骑在前面,迎了风
他的背部向着生活
尽可能地弯曲到
合适的角度
女人在后面,她的花头巾
已经在风尘中
忘记本身的颜色
他们的车后架上
都驮了一捆劈柴
长短不齐地,闪着木乃伊的色调
男人的多些
女人的少些
他们骑在都市黄昏有风的街头
身体前倾,我肯定
那是向着家的方向
我穿过了七月……
我穿过了七月,丛杂的雨林,汗水和泥泞
我曾被突至的大雨淋湿三次
它们那么快,一大块涌动的云彩
竟蓄满了那么多清凉的水分
这让我感到惊奇和快乐
想一想,七月的三次大雨都淋湿了我
我应该感到幸运
而更令我感到幸福的是那些槐花
繁茂,清香,却是那样安静
有风没风,它们都香着,落着
从七月初,一直到七月末
细细地洒落在路上,金黄的
自行车骑过,我真有些不忍心了
就这样,我走过了七月,从没有哪一个七月
像今年这样富足和快乐
2005.7.31.
黄昏像一头巨鲸
黄昏像一头巨鲸
从西边的天际,灰黑色地游来,
在山峰拱起的脊背上,喷射着
模糊的水柱儿,向着城市的上空
一点点游动,一点点靠近
一切都暗下来,一切在等待着
进入它蠕动的胃,没有它消化不了的
人们闻到了那咸腥的气味
一些车辆在呕吐,一些人匆匆地奔逃
黄昏就是这样到来的
楼宇的玻璃幕墙,用最后的反光
照射着它光滑的身躯划过
巨型的广告牌,迷离的橱窗
暧昧地打着哑谜
“有不少迷失的人,穿不上明天的鞋子”
欲望的泡沫,在空气中弥漫
黄昏像一头巨鲸,张开无形的大口
吞噬下城市,斑驳的霓虹灯
如漆黑的大海上残存的渔火
黄昏的阴影,从地球的一侧徐徐滑过
2005.3.3.
那些草是凉的
那些草是凉的
绿袖子的凉 薄荷的凉
轻轻地舒展开生命的翅膀
草场上的翅膀也是凉的
风吹过来
那些草模仿水波荡漾
风
仿佛吹自天堂
这天堂的风也是凉的
在草地的边缘
让梦幻抓住飘忽的手臂
啊,我们的爱情
也是凉的
我是一个词的信徒
晴朗李寒
明天我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词?
当我轻敲键盘,这些字依次出现在电脑的屏幕上,我的心情是无法言说的愉悦,而这种感觉近来时常充溢我的心胸。
无论白天经历了怎样的打击和挫折,当夜晚与妻女在一起时,面对一册油墨清香的书卷或是一页干净的白纸,我的心会很快安静下来。
夜深人静时,我关闭电脑,或放下书本,活动一下麻木的肢体,走近面北的窗口,眺望远处霓虹斑斓的都市,想想自己的肉身曾在那繁华与喧嚣中又度过了一日,然后,返身到卧室,在朦胧的光线下看看沉入梦乡的妻子和女儿。
这时我是幸福的,我的心中充满了对生活的感恩。当我想到自己用文字、用词语,记录下了这一日,记录下了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我便可以心安理得地睡去。
明天我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词?
我始终对这些母语的方块字深怀敬畏。横竖撇捺间,谁又能说出隐含了多少神奇呢?几千年的演化,不同的排列组合,它们不断给予我们意外的惊喜和新鲜的含义。
这些词最初是对事物的命名,我如今要用它们重新赋予事物新的内涵,要用它们表达我的喜怒哀乐。
有时也不免扪心自问,假使没有诗歌,我又会过怎样的一种生活呢?说实话,我想象不出!然而有了诗歌相伴呢?不妨打一个简单的比喻,它就像我的眼镜,帮助近视的我清晰地看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
不夸张地说,是诗歌延伸了我生命的意义,使我借助这些词语用心灵与万物对话、交流,传递情感;是诗歌让我通过这些分行的文字表达对人世的热爱和感激;是诗歌让我的生命丰满起来,让我的生活丰富起来。尽管有时一首诗记录下的是我的痛苦,但写作的过程,却让我体味到了快乐。诗歌表明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是一个具有独特个性的思考着的个体。写诗的过程便是不断完善自我的过程,诗人的生命因写作而增值。
诗人、诗歌评论家陈超先生在《本学期述职书》一诗中这样写道:(文学)是表达人性心灵的难能的语言技艺,要深入词/词也是源泉与骨肉,母语的脾性你得知道/写作,是我与另一个“我”在争辩、摔跤/“我是谁?我是否一定倾心这样活?/你要从内心把答案挖到……”/
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一直在心里问自己:明天我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词?我想我已经从内心找到了答案。那就是不论它是给我带来欢乐,还是沮丧,我都等候着它的到来。我是个词的信徒,我坚信着它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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