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3期

乡村画匠周建歧

作者:东 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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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爱和情在一起站久了会变成灰/我说的不是灰烬的灰,灰色的灰/灰尘的灰,灰心的灰/我说的是骨灰的灰。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我们相互靠住/像一个词汇中的两个名词/像北方村庄的房屋,一间挨着/另一间,安静,祥和,依赖/让能飞的都飞走,能下潜的都下潜/让我们慢慢老去,慢慢的/轻轻的,变成一杯干净的灰”(《灰》)在作者眼里,即便生死与共的爱情,即便安静祥和的村庄,最终都会变成一杯干净的灰,而且这个灰只能是骨灰的灰而非其他。美好的爱情尚且如此,让人依赖的村庄尚且如此,还有什么不会如此呢!朴素的诗行在叙述、推进、揭示着一个人生的真理,真理有时就是这样埋在生活的表层,只需你轻轻掸一掸上面的灰,但这一掸需要的是作者对生活的感受及洞察的功力。建歧无疑具备了这种功力,虽然揭示的结果是悲凉的。更具悲凉命运的是那些像白菜一样卑微、弱小的事物,应当说,建歧的笔,给予了它们更多的关注和同情,它让我们强烈地感受到了建歧那颗善良而饱含悲悯情怀的心。
  从艺术的角度看,建歧的诗始终扎根现实土壤,有着传统意义上的现实主义风格,长于叙事,扎实、沉稳、朴素、大气,特别是善于并热衷对日常生活细节及经验的捕捉和处理。比如:“我看见她挎着装满土豆的篮子/爬上坡沿,反复拍打身上的土/她的拍打又突然静止于/村委会高音喇叭播发的一则通知//……她是我的姐姐,是一个小人儿/有时,她去买火柴,把一枚五分的硬币/轻轻按在小卖部的玻璃柜台上”(《黄昏》)又比如:“他像年老的木匠那样,一只耳朵/夹着半根铅笔,闭着一只眼睛/仔细打量这块已经不再伤春悲秋的木头/心里盘算把它做成一张桌子/还是一把椅子”(《木匠》)再比如:“用一个灌满热水的/肉红色的袋子按住,把整个少女时代/一寸一寸按进腹部。她开始/讨厌这些汹涌的血红/镇痛药片的苍白。她把/满是皱折的蓝床单,想象成/大海的波浪了,她坐在上面/像一尾雌鱼,她想到她会临产/一阵无望的疼痛来自大海的深处”(《少女》)对于艺术而言,细节永远是鲜活的,它具有强大的感染力、表现力和记忆力,往往是你忽视了整首诗、整篇文章、整部作品,但却对其中的某个细节记忆犹新、把玩不已。毫不夸张地说,对细节的观察、刻画和处理,同样可以表现出一个优秀的诗人、作家驾驭现实和语言的能力。
  在我眼里,建歧是个善良的人,实在的人,真诚的人,豪爽的人。我喜欢他在酒桌上大口喝酒、大声说诗的样子,甚至爱听他的粗口。
  建歧嗜诗如命,嗜酒如命,也热爱女人。他曾多次写过离异的女人,写她们晚景的凄凉与悲凉。他让我看到了他豪爽外衣包裹下的柔情及脆弱的一面。我知道他内心有他渴望的爱情和女人……
  诗人蓝野说:“一个人走了,我们只能说,他比我们更早地找到了自己。”而我不关心建歧是不是找到了自己,此刻,我只关心建歧走得是不是太决绝!是不是太委屈!只关心我自己在这样一个无雪的初冬,骤然失去我的兄弟、我内心的乡村画匠所带来的阵阵如夜露般的沁凉,这正如青年小说家刘荣书所说的,一个朋友的离去,“让我感觉到周身被剥光似的凉。他生命中的尴尬我似曾有过,他受过的伤害我似曾经历过,他的脆弱、狂妄、落寞、善良,每天都在我的生活中故伎重演。我经历着他所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态度不同而已,表现的方式不同而已。在死亡来临之前,我还能被粗疏地麻痹。但一个朋友的死亡,就这样轻易地解去了层层的外衣。让我赤裸起来,让我感觉到彻骨的凉。很凉。”
  唯愿建歧带着他一生挚爱的诗歌,边走边谈,一路走好。
  2005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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