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4期

朴素的先锋性

作者:周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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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超除了他的诗本身与众不同,还因为他同时也是一位先锋诗评家或曰新潮诗评家。陈超自上世纪80年代初期出道以来,一直致力于所谓先锋诗和先锋诗论的研究。《中国探索诗鉴赏辞典》(1989)、《生命诗学论稿》(1994)、《最新先锋诗论选》(2003)等著作大致勾画出陈超作为先锋诗歌评论家的轮廓。但我倾向于同意这样一种意见,陈超在本质上更像是一位诗人。陈超诗歌的先锋性比起他的诗论的先锋性有更多值得我们重视的东西。
  在中国当代诗坛上,由于传统的滞重和生存的困难,先锋诗歌一度表现为一种姿态,即反叛的姿态。我把它称作是一种“夸张的先锋性”。事过境迁之后,人们会意识到,那不过是时代的不成熟导致的诗歌的不成熟。而陈超诗歌先锋性的特点恰恰在于,他的诗所具有的先锋性并不是一般所理解的那种晦涩和怪异的先锋性。它既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品质,却又是朴素的和平易的,更重要的是,是一种能够深入内心的诗。实际上,陈超早期诗歌的先锋性追求与当年那些狂热的诗歌爱好者并无不同,多是一些“宏大叙述”或尖锐的叩问,包括他80年代的诗歌和稍后的长诗《青铜墓地》(1989)、《博物馆或火焰》(1992)等。这种夸张的先锋性并非毫无价值,却难以持久,更难以深入人们的内心。因此,大约从90年代中期开始,陈超的诗歌写作在不放弃先锋姿态的同时,出现了一些值得重视的变化。1993年,陈超在《诗歌报月刊》上发表《深入当代》一文,预示着他诗歌创作的转向。1994年发表的诗作《大淀的清晨》和1998年发表的《本学期述职书》等则使这种朴素的先锋性有了清晰的诗歌文本展示。2000年,陈超在贵州的《山花》杂志上发表了《堆满废稿的房间》则可以看作是对此所作的一篇以诗论诗的小结。概括地说,在陈超近期诗作中,现实生活中许多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场景和回忆大量进入作品,表面的特立独行让位于对日常生活的细微体察,朴素的抒情与叙述的手法非常自然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我所说的朴素的先锋性,并由此展示出一种醇和动人的诗性:
  京深高速公路的护栏加深了草场,/暮色中我们散步在郊外干涸的河床,/你散开洗过的秀发,谈起孩子病情好转,/夕阳闪烁的金点将我的悒郁镀亮。//秋天深了,柳条转黄是那么匆忙,/凤仙花和草勾子也发出干燥的金光……/雾幔安详缭绕徐徐合上四野,/大自然的筵宴依依惜别地收场。
  ——《秋日郊外散步》
  诗是需要先锋性的。这正如陈超在一篇《诗歌随谈》(2000年)中所说,时代的分裂是由一个个血肉之躯负荷着的,诗人先行一步敞露了时代总的性格状态。但诗歌的先锋性不能徒有外表,更不是以语言的艰涩和怪异作为徽记的。正因为如此,陈超诗歌中那种朴素的先锋性才显得既难得,又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