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7期

不醉的朱零

作者:商 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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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零善酒,与他来往过的人尽知。
  他常说:他嗜酒是遗传。比如他祖父、他父亲,还有他岳父都是酒中英雄杯中豪杰;于是,他便每日两顿或三顿地喝酒。他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能长期只喝酒而不吃粮食的人,也是我见到的少有的酒醉后不闹的人。他酒醉后的唯一症状是话多,而他酒后的话是颇值一听的,尽管此时他嘴上挂着“他妈的”“他奶奶的”这一类半脏不洁的词语作发语词或后缀,但多为肺腑甚而有些豪情;与他平时的循规蹈矩、谨小慎微判若两人。我愿意和他喝酒,尽管我没有能力与他杯对杯盏对盏地抗衡。
  一次,我们出差在外地与当地的一诗友喝酒,该诗友酒醉后便操起电话说:本市某书记是其朋友,让他来喝酒。电话打通后,对方显然有些不耐烦,该诗友便说:“我与《人民文学》的哥们在一起,你来一下吗?”对方大概是说太晚了不能来之类的话,朱零抢过电话就“喂”了一声,对方说:“你是谁呀?”朱零脸向天之左眼望天之右一字一顿有板有眼地说:“我是你爸爸。”然后就将电话挂掉。引得大家一阵大笑。我笑得是最开心的。因为我知道此时的朱零才是诗人朱零,才露出他真正的傲骨。
  我太熟悉朱零了。
  上班时,他坐在我对面,面无表情,低垂眼睑,埋头看稿;整个人就像他诗中透出的那种忧郁的冷。大家闲聊时,他也会慢吞小语说几句或不着边际的玩笑,认真讨论某事时,他有时会一句幽默便直抵核心。我很欣赏他和他诗中的冷色调的幽默。我觉得,不怕诗人忧郁,就怕诗人失去幽默。
  朱零的家距我家一百米,他经常是我家的不速之客并与我的女儿玩得很投机。他常常挑唆我女儿整治我,还自豪地说:“姓商的,你女儿听我的话,你要小心点。”
  夏天,我俩经常坐在路边小店烤一些羊肉串喝几瓶啤酒,此时他便会与我讨论一些写作上的问题。我曾批评他读书少,按自己的兴趣读书有些偏,要从古典文学读起,从经典名著读起;他听时嘴上不服,可没过几天他的书包里便装着《幼学琼林》,走到哪看到哪,出差都带着。我去他家,他的书桌上便是《左传》、《离骚》。
  朱零读书很认真,每读一本书都要写读书笔记。
  我俩有个习惯,各自新写的诗都给对方看看,听听对方的意见再拿给别人。他比我勤奋,我看他的诗的时候就多。近年来,他的诗在悄悄地变,一是信息量在增大,二是语言的目的性更强。只是那朴素而真实的情愫未变。
  我一直认为诗人善酒是为了求真,为了释放坦诚。而坦诚与真实是成为一个诗人的致命要素。
  对于朱零的诗,我现在倒是有一个担忧,我怕他书读多了,把思想弄杂了,使其在作品中失去了或减弱了他那本真的主体意识。当然,他只要还像现在这样喝酒读书两不误,平时的小心与酒后的大胆并存,我的担心就没有意义了。
  乙酉仲秋于三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