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9期

青印溪

作者:沈 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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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印溪是我身边最近的一条小溪,存在很久,不知从哪座山的泉眼流来,但我知道它日日夜夜地流向尤溪,然后与闽江一起汇入大海。人,知道不能忽略了水,当拧开水龙头时也只是对水的渴望,而很多人不会提及水的来处,更不会想到一条溪一条河。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就是这种人,把青印溪忘了一干二净,在那时我想往更高的地方,而对于在低处流淌的青印溪被我排挤在眼际之外。
  “人的一生就是与许多人、许多事、许多疾病相遇的过程。”如今,我有一种理由要与青印溪相遇,青印溪这条不起眼的小溪已被我提到诗的高度。2003年春,我又一次与疾病相遇。病愈出院后,我的身体更渴望自然界的声音,虫鸣鸟叫都行。人和事的种种喧哗渐渐地与我远离。我找到青印溪,身体出现的空缺由青印溪的水声占领。我常沉溺在岸边,不分早晚,眼睛在望,耳朵在听,鼻子在嗅,脑子在思考,心灵在飞翔。敲击木桶竹箍的声音从对岸传来,对我一击,似乎在警示我,要我检查一下日子和身体,多少年走过是不是产生了透风渗水的小缝。是出现过小缝,重新检查,发现这些小缝已经严实,已经看不见痕迹,但我会经常检查,以便能装上后来随时降临的风雨。两岸,由绿竹筑成保卫青印溪的墙,从墙里不时传来悦耳的鸟鸣。两岸,左面是农田,右面是林立高楼。我喜欢左面,穿梭农事的季节里,农业熟悉的气息弥漫我的心胸。上空,白鹇偶尔飞过,落下细小的影子在地上移动。
  我看重青印溪的水,缓缓地向东流去,就像我重新找回这样平静的心境。水里,有时撒下一片片金色的阳光,有时堆下一溪可以拧出水的乌云,有时埋下世上的灯火,有时漂浮从深山来的一截木头。它的胸怀是博大的,它的肩膀是有力的,它能贮存天上的一切,它能运送水中水面的一切。我认真看水,发觉青印溪的水流走后, 留下的空位置由另一批水占据,就这样组成至今仍然不竭的青印溪。它从源头向尤溪流淌的过程中,也有很多水被百姓提上来,用于浇灌村庄和村庄周围的层层农田。
  青印溪的咆哮或平静,我都领略过。咆哮时,带来浊泥和急流,冲坏树木和堤岸,冲进房屋和农田;平静时,清澈见底,轻轻地抚过河床。这两种情况,在人的身上也表现着。它能自我调整自我纠正,它把咆哮的时刻掌握得最短。而人的欲望总是难以消除。这里边的欲望也包括对自然界的掠夺和占领。偶尔我也看见青印溪的浑浊,看见掘沙船的横行霸道。一条河床估计会永远存在,而河床上的水变黄变少,却令人担心。山,绿的部分占了大多数,黄的部分也为数不少,不时从眼下而过。就是从裸露的山冲来了黄土,染着了青印溪呈现不出绿水,加上掘沙船把水底下的泥沙掘上来,青印溪的“青”就不在了。穿黄衣服的水是从哪里来?是不是从人类败下了阵营?人患了疾病能治,青印溪的水也能变得清澈畅通。进出青印溪,我会发生变化,但愿青印溪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