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12期
蜜蜂(外三首)
作者:吴海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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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骨朵的小杯子,一点点碎开
胖腹的蜜蜂。听到了破裂的声音
飞行在千杯万盏中,醉醺醺,轻声呷饮
它挤出蜂房,藏好尾部的毒刺,在盛宴里
出没,在受精的安排下,带着一把短的利器
它是这个世界的助产妇。酿造情欲的小侠客
翅膀在植物的器官里,沾惹着分泌物
它被不伦不类的美术,打扮成一个提篮子的怪物
和吃油菜白饭的南方农民,住在路边帐篷边
它是没落的贵族,裹着金的外衣,腆着肚子
它是中世纪的骑士,用武器征服花朵的疆域
它是游吟诗人,在民间流放
它耻笑神话里的白羊,被赋予欲望的冠冕
它懂得暗示,熟悉音乐,做一些小练习
对盛装的蝴蝶在寂静中跳出的舞蹈,欣赏有加
在日落时分,用圆舞或八字舞,返回蜡质的巢里
如山寨里的匪贼,卸下劫物,把暗器贴紧
自己的腹部
蚕
蜕掉一层一层外衣,如幽居的寡妇
几次以后,裸体还在外衣里完好地包着
足不出户的幽闭者,相同叶子上伏下来的清教徒
饥饿的殉道士,在脉络之间寻找到了食物和水
在窒息的空气里,在内心的沙漠里坚守着一片绿
丧失了骨头以后,长久保持着节妇的哀伤
不断用零食填着欲望的深壑,或用小的劳作熬过青年期
另外一个世界里的时装秀,憋足劲增肥的美妇人
绝望得不食不动以后,再换去一件不合身的衣服
露脐,袒肩,裸背的时装,它不敢试穿
直到自己把自己幽禁在厚茧里,把块垒
盖成一座房子
它们绝大数被煮杀。在蛹的时期被缫成丝。
被赞美,被终止,被戕害,被禁欲,少数的
被选中,衍变成飞行的蛾,称为完全变态
披上银衫,涂上脂粉,像一些有使命的贵妇
耗完生命,无节制她成为幸运的产妇
蝉
在树林的教室里,一直高谈着算术
似乎遭受惩罚,或者怀疑自己的答案
同类之间的争辩,解决不了夏天的难题
累了。倦了,一滴露水,一阵清风
成为左邻右舍的听众,此起彼伏的算计
会克服什么,诋毁什么,毫无意义的抗争
使白昼的庄严,在聒噪中消逝殆尽
使蟋蟀对夜晚的仿声,越发滑稽可笑
撕肝裂胆,声嘶力竭的背后,是沉默的光影
在移动着树枝的衰老,改变了叶子的颜色
是螳螂举起弯曲有力的前腿,悄悄走去
是炎热的闹剧,覆盖上云朵的帷幕
躲避在高处的小丑,隐匿在晴处的口技师
玩弄的阴鸷,争吵不清的复杂命题
结束了,犹如在草中滚动的蝉壳
破裂,完整,逼真,是那样的空洞
瓢虫
背着战争时期的盔甲,在植物之间赶路
介于一草一木的疆土,它履行逡巡的职责
紧张,警惕,它绕过花朵的广场,检查一下
花蕊的枪支,花粉的火药,它似乎要
催促果实保持射击的角度,引爆致命的颜色
一滴露水,分明是一个巨型的湖泊
挺直的茎管,就是竖起来的大陆
一株植物,和一株植物,是两种形态的国度
它始终背着釉质的国旗,出现在相似的背景下
它在短暂的飞行中,羞于一个民族的特技水平
它在一阵风带来的混乱中,重新解决一些小摩擦
伤害的仇恨,没有被它看成风景
它想到,在山岭间,沟壑里,平原上
极易蔓延瘟疫,痛苦和饥饿
它这样每日周旋在巨大的事物之间,仅仅是
为了捍卫每年快到口边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