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14期
作品回放 诗十五首
作者:荣 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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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什么是天堑?
就是无法抵达?
疾病使我脆弱 如今更是你
雨一再打湿衣裳 你栖落
像一只迅疾的翅膀 你停留
在我不堪重负的肩头
缓缓展开的爱让我崩溃
1998年2月
一 天
一天从黎明开始有时也会从
一只摸索的手指 它触到一些
软弱 在梦的边缘
有时触到一根微凉的臂
这是开始的现实 而我
一再摸到你的脸
那上面的冷漠是晨霜
一点点化去 理智醒了
温柔醒了 亲昵的动作像晨光
穿透窗户 这其中一定存在着某种虚假
慢吞吞的时间却熟视无睹
现在是夏季 炎热暴露了内心
一天开始得是否会更早些
我已习惯找人倾诉至深夜
确信第二天仍会从床上
一跃而起 看到自己
一个裸露的早晨 看到你
那天我看到一个人
他的一天从一碗鸡粥开始
他是外乡客 一个哈欠
滚过旅馆的红绒台阶向粥面升起
汤勺里舀出老板娘薄情的脸
他在微笑 他的一天就这样
开始 开始了便不会止住
一种往前滚动的惯性
把你我卷入 把许多人卷入
也把这个外乡人卷入
“啊,生活!”
邻家的鹦鹉又在大声学舌
它的隔壁住着一位诗人
1999年6月
回应的秋天
在秋天回应的是一株梨树
它的甜汁上粘满了蝇
还有一头蟋蟀 在那幢石头房子里
被供养 唱着重复的歌
家就由门前的梨树 蟋蟀
还有干枯的鱼缸 零乱的床
油腻的餐具 撒谎的眼睛
欲望的手 飞舞的账单
和千第一律的日子结构
此刻 它们全是这个秋天的回应
除去忧伤便是快乐
睡眠在一粒米饭边滚落
又像一只猫缠绵你
梦从水里游来 衔着预示的鱼
许多的预示 那是天机
闭上嘴吧 秋天在用风声发话
也有事物在回应你
疏落的信 离奇的造访
飞来的午餐 稍纵即逝的温情
诗歌像落叶堆在院落
在拐弯的风里一句句飞舞
中间夹着清洁工模糊的抱怨
你把去秋的草籽遗落在书页上
浇上水 它们开始长绿
它们看不到希望 自己就是希望
有一个人也正在驱车前来
他的身影与秋天重叠
秋天还残剩多少时日
你是否是他的回应
好久没有通信
他会不会在某个早上出现
像一只熟梨升起在窗台
1998年10月
藏在声音里的你……
藏在声音里的你 被吻的你
这一个和那一个 哪个更亲些
两种激情 因一个思念
互相靠拢 在分别的日子里
重叠出隐秘而璀璨的时辰……
那是持久的思念
最先静下来的是手现在它是
探寻的针 摸到这一个和那一个
分辨着 又细细地缝合
两个 其实又是一个
就像耳朵和嘴唇
一个用于倾听 一个用于亲吻
然后上升 在灵魂可能的高处
合而为一 让我看到你的
爱情 和因此释放的光芒
照亮我 在你带我走的这一路上
此刻 肉体也轻盈无比
不要思想 你已带了太多
不要方向 你就是方向
一架机器 快乐地失控 无序
幸福就是幸福地迷失
一个爱人 两张可爱的脸
我要这个 我要那个
1997年5月
向 晚
此刻 从我等待的窗口望去
新村的水泥道像一个短促的句子
两旁的冬青让它肃穆 寡淡
人们走过 他们脚步浅浅——
像一部无声电影 瞧不清内容
只一二声吆喝传上来 突然得像
阵阵炸响 许多人推开窗
又关上 哦 这不是我所要的
那是一些充满期待的人 如同我
一个男孩奔来 书包使劲砸着瘦瘦的腰
也许在唱一首新歌 欢乐让他想飞
在一天将尽时分 他是不是仍需要照耀
最后的阳光在新村拐了一个大弯
努力地跟在他的身上 让我担心
突出的难看的高楼会不会
蹩了阳光小心移动的巨大脚踝
男孩在楼下叫妈妈 许多人打开窗户
又关上 唉 这不是我的孩子
他向我飞来 整个未来跟在后面
迷醉的空气沾在我眼里 舌尖 心上
1997年3月
露天堆场
一眼就能看到的那个露天堆场
通常都很寂静,一片开阔地
许多货物被打上“怕湿”
“向上”“小心轻放”的戳记
集体堆放,一群患难朋友
那总是些从外表很难识别的贵重物
曾被放进去的那双手珍惜
现在它们被置于露天,偶尔
顶一块军用雨布,衣不蔽体
出奇的安静,似有一腔冤屈
我总是担心,当他们终于回家
是否还完好无损
有一天我曾给你寄过一件礼物
我在邮包外也打上那几个戳记
你是否能想起并找到
你从没向我提起 我也羞于询问
带着这些提请注意或恳求的符号
她是否已找到一心投奔的温暖
我怕知道她现在的状况
若她挨淋 倒置 或被重重地敲打
流泪的是我的眼 破碎的是我的心
颠覆的是我曾赖以支撑的梦幻
1992年2月
被羞辱的女子
她在哭哩 她的伤口是大狼的嘴
要生吞她 她的痛敲打着她的骨头
她就蜷缩在角落里 一个梦魇
那只抚慰过又重重击打她的手呢
那些在阳光下飞舞的狂热念头呢
“为什么?为什么?”
她焦虑 惊恐 低声尖叫
却无力抵抗 那下击打
一定正中了她的心脏
谁能撞开她的房门 谁能夺下她
正在吞咽的刀片 给她一点糖果
她疯了 她要切断她的说和问
切断所有内和外的连接
她要失忆!却不被那个羞辱允许
我无法靠近她 不知道她被什么羞辱
我知道她确实被击倒了
她的眼睛是被羞辱的那种红
她的身子蜷缩成一个羞辱
2004年6月
这里或那里
让那些丑丑的事物也沾上甜霜
扭曲的影 阴沉的铁 豁嘴的言辞
漆黑的野鸽子落在春天的脚跟
最早泛滥的绿和最后
暖过来的石头 都是春的住所
这里或那里 中间夹一些
意料之中的喧哗
从这里向那里 风很干净
笑声很清朗 在彻夜不眠的城里
在鸡鸭吵嘴 猪狗争食的乡下
一颗友善的心总有走不完的亲戚
情侣们在城乡间漫步
他们踮起脚就够着的春天
离天堂最近
还犹豫什么呢
在这里与那里之间
总有一种尺度可以丈量
总有一种现状 定夺去或留
当我不能区分一叶彩蝶和一朵花
飞舞和坠落是同一件事
就像这里和那里
快乐和痛楚有着同样密集的雨脚
只有春天漫天漫地 这就够了
当我对你说:“这里!”
我的手也指着那里
2003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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