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16期

遥远的高原(组诗选三)

作者:王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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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进格尔木
  
  漠风哟,已吹得嘴唇开裂,
  飞旋的车轮仍量不完茫茫荒野,
  遥远的格尔木你在哪里?
  倒车镜中正升起一弯新月。
  
  是雾往上涌,是云往下跌?
  分不清了何处是天地的疆界。
  十里车队几乎同时打开车灯,
  似银河决堤,珠光宝影一同飞泻。
  远处,有一幅水中捞出的墨画?
  浓浸淡渗,色彩交叠,
  是城垣呢,还是树丛?
  临近,才觉得夜幕挂着一幅剪贴。
  
  格尔木,我知道已到了你的身旁,
  不然,我的心不会跳得如此剧烈;
  
  格尔木,我知道你在迎接我了,
  不然,远行人不会感到这般亲切。
  
  唱累了的引擎戛然停住歌喉,
  寂静得听见近处飘落了一张树叶,
  星月中,高大的水塔举起酒杯,
  该是祝福南去的车队踏冰辗雪。
  第一顶帐篷就是在这儿支起的吗?
  最初的炊烟已带走艰苦岁月;
  我知道风雪中的第一串喇叭声,
  曾给荒原带来多大的喜悦。
  
  此刻,你的百座库房、千台汽车,
  一齐伏进了夜的洞穴,
  只有一条通天的金梯,
  从这里显露出第一个台阶。
  
  忽然,我看见街上的灯火
  在哨兵的枪刺上一明一灭,
  猛想起我这老兵来到了军营,
  不由地踏响了阅兵时才有的拍节。
  
  盐湖夜雨
  
  熟睡的发电机突然醒来,
  金色的梦化作无数的灯盏,
  洋锹列队,铁镐集合,
  推土机举起锋利的钢铲。
  
  风,跑步和我们一道出发,
  一头撞开了暗夜的墙垣。
  我们像一只大网撒开又聚拢,
  要罩住这比黄金还珍贵的时间。
  
  (盐湖修路,未载入我们的字典,
  每寸路基都拱破困难向前铺展:
  盐壳碰钝推土机多少锋刃,
  苦涩的空气腐蚀烂多少衣衫。
  
  为了钢铁脚步不在这儿延误,
  我们舀出卤水,泼向板结的湖面;
  一双双手像揉皱的薄纸,
  殷红的血无声地书写着誓言。)
  
  此刻,湿漉漉的夜终于融化,
  流淌出牵丝拉线的乳泉;
  脚下的盐壳哟,在松,在软,
  我们的心哪,发酥,发甜。
  多少人仰起脸眯着眼睛,
  张开嘴品尝着高原上的“稀罕”。
  雨丝呀,你又串起了什么故事?
  聚光灯下,边飞边闪……
  
  故乡的亲人,请抬起头看,
  夜雨中的彩虹无比斑斓,
  穿云破雾,飞越千溪万岭,
  由北京一直搭向遥远的雪山。
  
  ①青藏铁路穿越72公里盐湖地段。高原少
  雨,盐湖上覆盖一层由沙和盐混合凝成的硬壳;
  筑路战士凿开盐壳取出卤水浇于地面,使其松
  软,以便推土机取土。
  
  金色的世界
  
  ——德令哈:蒙语“金色的世界”之意。
  德令哈,
  你名字真美!
  沿着青藏铁路
  那两条亮闪闪的钢轨,
  我竟一下子闯进
  你金色世界的门楣!
  
  或许穿越过太多的荒漠,
  一棵碧草也逗得人心驰神飞,
  今天当你从树丛中探出头来,
  该给了我多少欢欣和安慰!
  
  巴音河跳着舞向我扑来,
  浇灌那瘦弱的诗的花蕾;
  千万株绿树扇动着煦风,
  初夏时节,春色又将我紧紧包围。
  
  在城市的兄弟姊妹中,
  你街道不够繁华,建筑不够雄伟;
  宽阔而多车的街心,
  甚至没有设置交通警的岗位。
  然而,德令哈,
  我看见你站在荒原的路口,
  充当着春天的指挥!
  
  向东指去,野马滩不见野马撒泼,
  草原上羊群徜徉,毛长膘肥;
  向南指去,牦牛山果然牦牛耸立,
  闲适安详,摆着拂尘似的长尾。
  
  向西指去,柏油路上
  奔驰的车队像漫涨的春水,
  勘探队员和石油工人互相致意,
  阳光下,矿锤与铝盔频频碰杯。
  
  德令哈农场——柴达木粮仓,
  为漠野盖上一床金色的衾被;
  荒凉在机声中渐渐退却,
  千年盐泽如一朵初绽的玫瑰……
  
  德令哈,
  让我掸一掸你身上的尘土,
  揩一揩你满头的汗水,
  然后沿着你扬起的绿旗奔去,
  为瀚海竖一根急驶的帆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