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17期
气息与言说
作者:柯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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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随着诗歌公共标准的被逐渐颠覆,诗坛陷入一定程度的混乱状态。几乎所有与诗歌打交道的那些人,读者、编辑和作者,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承认,客观上都被迫面对这样的窘境:到底什么样的诗才是好诗y要作出准确、公允的评判,显然已成为十分困难的事情。当然,俗话说不能因噎废食,一个人爱诗写诗,既然是一辈子的事,不可能从此就不看了或不写了。于是,时间一长,慢慢也都会想出一些办法来对付。比如我个人,就习惯从气息与言说方式上来甄别一首诗的好坏。我觉得,我们平时喜欢读什么样的诗,或极力推崇哪位诗人的作品,很大程度上可能只是为他文字蕴含的气息、以及别具一格的言说方式所打动。从理论角度上说,这里同时也包含了内容与形式两方面的关系。
先说气息,气息带有天生的成分,但也可以通过后天蓄养、积累。古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古人又说,吾自养吾浩然之气,都是这么个意思。任何时代搞创作,一个是阅读量、一个是生活阅历,都是少不了的。书看得多了,加上阅世渐深,笔下自然就会了得。好的作品也许各有招数,但无论雅俗、无论中西、无论内容题材,有一点绝对含糊不了,就是可以让读者感受作品背后诗人的精神风貌,以及隐含的人文气息。这些年诗坛流派众多,新人辈出,但真正能够像新时期以来的新诗复兴那样,在理论上文本上都能为人接受的很少,主要原因,估计还是作品气息上有些问题。文学是寂寞的事业,以前的人爱讲皓首穷经,现在有些网络论坛上和社团刊物上,诗人们像当年大跃进大办钢铁那样在写诗,这气息能纯正吗?
言说方式则是形式层面上的东西,简单点说就是写作技巧,需要不断地学习、研究、借鉴。杜甫有两句老话:一句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一句叫“为人性癖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以为都是专门谈这个问题的。古今中外那么多的文学流派,真正想解决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就是如何更好地言说?王维的诗和S·w摩温的诗中间隔着一千多年,而且使用的是截然不同的语言系统,但我们今天读来在气息上的感觉是一样的,那是因为两人文字内部有一种共通的东西。如王维的《鹿柴》和摩温的《又一个梦》,意境上的相似令人吃惊。另如前者名诗“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酬张少府》)和后者“今天,一连下了三日的雨后/我听见鹪鹩在鸣唱,檐雨停息/我向它致敬,却不知道它是什么”,这样的自我责询,想表述的也是同样的情绪,由于言说方式的焕然一新,这境界、诗意什么的就都出来了。
有了上面这两个标准,对我个人来说,本来很麻烦的事情,至少已经变得不那么让人头痛。在我的理解中,气息与言说方式在写作过程中的自然交融、不着痕迹,这正是对一个诗人才情的最大考验。去年辞世的法国小说家西蒙曾将它们比作用一根丝线串起珍珠的过程。西谚云:太阳底下无新事,因此读诗的时候,看作者在处理公众熟悉的题材时,如何着眼,如何言说,如何“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是判断一首诗歌是否成功的关键。能写出新意来的,自然就是好诗,反之则大可略而不观,事情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