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21期
用闪电雕刻的人(组诗)
作者:王顺彬
字体: 【大 中 小】
[作者简介] 王顺彬,重庆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毕业于西南师范大学,现当代文学研究生。当过兵,任过教,作过公安侦察员,下过海等,又回归到公务员行列。1981年开始文学创作,2005年参加第21届青春诗会。诗作选入《2005年度中国诗选》和多种选本,部分诗作被译为多种外文发表。主要著作有:诗集《带着大海行走》、《大地的花蕊》,小说集《苦难》,散文集《活法》等。
写给水厂的女工们
我非常喜欢你们的水,从早晨开始
我就用你们的水洗脸,刷牙,煮粥,淘洗
菜叶和诗句。然后,我会在办公室
遇到你们的水。它们仿佛已经爱上了我
仿佛在一路跟随。喝着一盏清茶
我不再相信:爱情起源于钻木取火。偶尔
我还会在文件的字里行间,听到你们的
水声,潺潺地流响,让我的表情一派清爽
中午,进餐时,我再次与你们的水
相会。它们使我的牙齿像大米洁白无瑕
它们用你们的心情,加浓了我的
红蕃茄汤。下午,我去一处景点开会,万紫千红
花上你们又在用水照耀我,那么的细心
那么的点滴不漏。主持会议的女书记
不知不觉间,嗓音里也有了
水的清香和宁静。我知道,这是你们
分给了她一部分春天,一部分带露的花蕊
晚上,回到家中,我在荔枝里,也尝到
你们的水。一种淡红而雪亮的汁
如同来自你们的眉心。临窗诵读,干旱的
诗句间,我也能感到你们的水如月光
把大片的文字滋养。梦里,我还
来不及作好准备,就陷进了你们的水里
水在荡漾,水在环绕。我抱不住
百合花细瘦的腰肢,却抱得住你们巨大的湿润
我叨念着你们的管子钳、扳手。我怀念着
你们鸟一样的脸上雨一样的汗水
整个夜间,我总睡不安稳。我好几次辗转身子
喃喃呓语:“我非常热爱你们的水!我
非常珍惜你们的水……”
八月的重庆
长江晒小了,嘉陵江晒窄了
无数的溪河
像干透的蚯蚓,失去了绿色的声音
火风吹红眺望
一百天,雨水背叛了我们
44.5℃的高温
百年不遇的旱情
四十个区县的田野枯焦得一点就燃
连青蛙也哑得叫不出一滴露水
市委书记眼里噙着泪水,市长眼里也有
整个重庆眼里都有
这些眼眶里转动的泪水呵
多么希望滴下来:就是灌溉的江河
就是解渴的大海
一个诗人的抗旱心情
明天无雨,后天无雨,再后天同样无雨
干透了六月。干脆了七月。干裂了八月。望着
枯焦的禾苗,我心如汤煮。而伸长脖子看天的
乡亲,脸上尽是干旱的表情。此时,我
不再讨厌雷电,憎恨乌云。我多么
希望自己变成一口波光盈盈的水井,或者
一条水量充足的江河,点滴不余地
贡献到田野。我多么希望春风重吹,起死回生
救出一片片绿意。我反复假设:如果一行句子
能够换回一亩雨水,我愿通宵达旦地
写诗。如果,我能从诗歌中抱回一个大海
我一定跨山越岭,健步如飞。我的诗歌
因此坐卧不安,我的词语也很想
冲出纸去。远方,炮声隆隆,人工降雨
正在进行。近处,人流滚滚,奔腾着抗旱大军
我满怀激情,热血涌上诗歌的脑门
我真想大叫一声,举笔将天戳破,下起一场
哗哗大雨……
扑灭森林大火的人们
扑灭森林大火的人们
红得像诗歌中的警句
整座山峰
都在托高他们
光荣没有燃剩废墟
誓言没有化成灰烬
保住了城市的绿色肺叶
挽救了千万人的风景
鸟声在年轮中歌唱他们
每株树木都是生长着的纪念碑
带伤的翠鸟
好似春天折了一只翅膀
这个上午负伤
翠色在碎,天空在抖,荷花开不出来
我把翠鸟的泪水噙在眼中
对着全世界转动
马路天使
黄色的帽子,黄色的上衣,你耀眼地
在马路边移动。安静地面对呼啸而过的四季
平静地面对自己的影子。你没有过分地
缩小自尊。你扫走了落花
扫走了秋叶,扫走了夕阳、风雪和地面上
过多肮脏的问题。你的衣上,始终飘着
一朵白云。掌上的硬茧,由低哼的谣曲磨成
你走一步,天空朝前一步。你悄然一笑
阴影立即散尽。一只鸟儿跟在身后跳了10
公尺
它小小的心脏中,敬仰的歌声已长大成人
黄上衣,黄帽子,你用内心的干净
让马路干净,你的扫帚像挥动在天堂般优美
动人
纯洁的风开始一阵小跑,你是
带着花香的静默,带着清水的镜子
在甘肃
风吹开黄沙,吹出一个遗址。风吹熄灯笼
却吹亮了万株红柳。风吹在我今夜的比喻上
胸脯的铁,闪烁远古的寒光。风吹过
关隘,一些手放在天空,像鸟翅和号角。风吹到
很窄的床上,安慰一个很宽的梦。风吹响
古骑士的弯刀,有无数英雄勇猛地深入我的
骨头
风吹到黎明,整个甘肃省一下亮了出来……
最初的黎明
苍苍的山峦已经洗够银河的水
村庄像花苞露出轮廓
夜黑到了尽头
鸡鸣喷出最高的一朵火焰
石榴树睡醒了
启明星像爱人出现
血胎中旭日拱动
地平线清新极了
虫子在泥土里猛烈翻身
草根一阵惊叫
梦中站出来的人,破晓的成语
额上有一抹鱼肚白
把所有的亮加在一起
就等于黎明
磨镰刀的人
磨镰刀的人蘸着夜鸟的鸣叫在磨,顶着月光
在磨。磨镰刀的人惊动了腰上的村庄,磨出了
许多好看的手势。磨镰刀的人磨散了
心头的孤寂,指头的铁锈。磨镰刀的人
热爱大片大片的麦子,如同热爱
饱满的自己。磨镰刀的人把夜晚磨薄
把口齿磨快。磨镰刀的人不是男人,她的男人
在遥远的工地天天下着汗雨。多么
锋利的山歌呀,磨镰刀的人一下子亮了起来
一只蚂蚁没有葬礼
一只蚂蚁死于劳累。它侧身躺在
自己的大路旁,四周落满白色的碎花
它肯定比六月细小,寂静得像一粒
凝固的雷声。它一定没有躲过汗水的重压
和心脏边的乌云,死得比闪电还快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