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22期

作品回放:诗十一首

作者:李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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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我的肢身如莲。我的姿色
  
  冰凉桃花
  
  一种流逝啊!一颗微暗的心
  一个精美的漩涡在行走
  被风卷起的花瓣,瞬间散向无边
  
  春天里总有一种冰凉的开放
  一种彻骨的冷。鸟儿的骨头带一丝倦意
  一声哀鸣,落花无声
  
  春天的桃园总有人在葬花
  春天的街头总有人在歌唱
  使我想起一些遗忘的事物
  
  像那些美丽的桃花在我的唇边
  可是我却无法摘下、无法说出
  梦游般的声音被折射在水上
  
  不能逃避。一团桃花的哀愁
  像罩在我命运上的钟声
  我追赶着它的脚步,却总是在远方
  
  一些腐烂的银斑正闪出光芒
  一些陈年的桃子,正透出悲剧的红来
  一辆时光的马车带着爱情走远
  
  我回想起一些词语:流水、风声和消逝
  我回忆起桃花的凉
  那些看不见的伤痛,转瞬变得刺骨
  
  我说:明年的桃林将不再是这片桃林
  这片桃林将变成鸟的羽毛
  在我的头顶纷纷掠过
  
  与云相亲
  
  不必计较我怎样出场,以什么形状
  耳朵一直在落差中轰鸣
  我深陷云海,像黑夜一样下沉
  有太多的云朵来不及收藏命运
  那里面是否有我童年的声音,在飞散
  一些安身于草木的石头
  喊出它时,心已破碎
  
  我希望落到最低,获得平静的心跳
  是什么把我分离得太远?
  我不忍说出隐在我心底的寓言
  像所有的秘密都失去了风一样
  
  一片云,它是多么虚无!它曾与我隔着
  多少树木与阴影?有什么被它裹走
  使我对故乡有一种可有可无的随意
  连温暖都找到了依据
  有一种感恩一点都没有散落
  
  在云南,我触摸到了云,并与之肌肤相亲
  我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有了具体的哀怨
  使我默认了,我是她自由的姐妹或女儿
  
  我无法叫自己停下来,看一看
  内心里被蜕化的部分。因为我童年的
  梦想还在里头,我早已失去了飞翔的钥匙
  
  与林对峙
  
  这样的路我从未走过
  那么多的动物屏住呼吸,用复眼看我
  心头滑过一条冰凉的小蛇
  我摸黑来到森林里,连石头都保持警觉
  大地的呼吸就贴着我的耳朵
  
  我只是一个过客,或者是一个侵袭者
  与那些树木有着太多的隔阂
  黑暗恐吓我,一个习惯于没有阻碍的人
  为什么连绿色也充满着压迫?
  
  不敢涉及那里的一草一木。野生的一切
  这是它们的!而我来自坚硬的土地
  它们是神圣的!而我带来了太多的灰尘
  我连歌唱都那么失真
  连爱都成了损害
  只有蝴蝶是自然的,仿佛真的
  没有发现我没有翅膀
  
  一个人的命运就像一阵风
  只有喝杯茶的时间
  一枚茶叶沉下去
  而我走了一生什么都没有超越
  
  面对云南,我的恐惧与敬畏同样高
  从雪线开始下降,一直到灿烂的茶花
  我只能保持着石头一样的沉默
  
  你好,亲爱的厨房
  
  这是我的后花园。我刺绣的地方
  我钟爱的梅花或荷花
  都带着一股烟火味儿
  一股人间的香味儿
  
  我空腹走了很久。我背着行囊
  胃疼,饥饿的年代里麻木的心
  第一次疲惫地迈进厨房
  闻见饭香的时候
  我差点哭出了声
  我相信了我的身体,比相信真理还有力量
  关于花色与针脚我越来越在行
  关于味道与咸淡我越来越能分辨
  哪个是萝卜,哪个是白菜
  在爱上它们的同时就爱上了活着
  爱上了活着的尊严——
  
  没有犹豫,我愿意我的发梢与手指都染上
  炝葱花的气味。我带着它上路
  就像带着香饼、桂花和酒
  我饱满地走着,慢慢地陶醉
  成为活着的一个标本
  一个典范,一个优雅的姿态
  
  在厨房里,我连眼神都是舒展的
  可以触碰任何一样东西
  我的脸上贴着黄瓜和蕃茄
  皮肤透出青菜的本色
  指甲涂着菜花。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
  一场戏开演,我的指尖就有了兰花的味道
  一个人的舞台。一个人跳舞
  一直跳到灯火阑珊处
  
  我靠近了厨房,虚无就退后了一步
  我站在火苗前,与温暖就面对了面
  这象征性的姿势,像不像在热恋?
  其实这与写诗和种花也没什么区别
  
  一个人
  
  一个心醉神迷的人,只顾低头走路
  一块石头把她绊倒
  她谢过石头。一些树枝划破她的脸
  她笑对树枝。一堵墙挡住她的路
  她头破血流。她以此来表述她的世界
  心神相通的人畅通无阻
  
  一个勾摄魂魄的人,能使人遭灾
  花儿谢了,香气就减轻了重量
  疾病来了,一个人成为自己的两面
  天使与魔女。其实善恶都是无疆的
  一条河的两岸没有什么相似
  
  手 指
  
  我用手指敲门,心就跳了一下
  我敲开了身体的每个侧面
  结识了体内的每个人
  我通过敲门把他们排出体外
  然后抵达最后这个现在
  
  我用手指持针,我的指尖颤了一下
  仿佛欲望的穴位被刺破
  我包含了它,它就结束了自己
  使我识破了细节的假象
  一旦深入,感觉就走到了对面
  
  我用手指点火,被自己烧了一下
  好像行为艺术的软肋
  尽可能地变得低能、愚钝、简单
  不用母语与外语的双面刃
  伤害世界的最后一个知音
  
  我用手指发言,词语却闪到了一边
  从地图上认出家,把她领回来
  我有自己的边疆与祖国
  而那些说话的人,常常弯下腰
  用膝盖与脚趾回答
  
  飞鸟和鱼
  
  苍凉是一种气息。尤其是在下午
  一只鸟与一条鱼相遇
  一个在空中,一个在水里
  两个祖国开始确认
  用一分钟凝视,用一分钟相爱
  用最后一分钟分离
  
  在飞鸟与鱼之间,没有哲学与数学深奥
  他们彼此抚摸,屏住呼吸
  空气里没有一点空虚
  直到耗尽,直到鸟儿哀鸣
  鱼交出了它的腮,叹息,和它的放弃
  
  一只鸟要持续飞翔,一条鱼要沉入水底
  一只鸟在不会说话的鱼身上
  反复丧失。一条鱼在不会游泳的鸟儿身上
  一再确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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