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24期
拾得等
作者:树 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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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 得 树 才
晚上没有电视看
那就看窗外的灯火
显像管坏了——
显像管是会坏的
两条小金鱼一直在游
一开始它们是三条
可能是脾气不台
有一条突然就跳走了
谁能像瀑布那样跌落
谁就不是瀑布
流淌不完的是水
眼泪总是需要一个身体
你把自己做成词汇
词汇就拿诗报答你
冬天,冬天是哪一天?
风,我们都以为抓住了一
打开掌心:还是空的
蚂蚁真的在搬家吗?
蚂蚁只搬运,不回答
斜坡,风推了蚂蚁一把
阴影是树又不是树
过去就像一条石子路
弯腰,你会明白,捡
哪一颗,都不如不捡好
创作感言:
诗不得不由语言材料做成,但又实实在在地“溢出”于语言之外。诗的发生源头是智性无力洞悉的。一种诗艺总是透露着诗人的玄学。
语言形式同诗人心中想表达的含意并不一致——语言是别的东西。语言申唯一真实的,是暗示本身。真正想说的东西,一定会在语言之外被保存下来。
当然,诗人是“写”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也不是喊出来的,更不是争出来的。那么,“写”的支撑点是什么呢?是活,是活生生的每一天,每一事,每一次心有所悟……
征服者 姚 风
攀登珠穆朗玛峰的人
半路死了好几个
幸存的,登上了峰顶
他们面对镜头,挥舞着旗帜
让全世界都看到
他们征服了世界第一峰
只有被镜头省略的夏尔巴人
默默地站在角落里
他们是脚夫,算不上征服者
只要付给两千美金
他们可以帮助任何征服者
征服珠穆朗玛峰
创作感言:
天空身无分文,树木依然奔向天空生长。尽管你们不需要诗歌,我还要继续写作;尽管你们百般嘲笑,我也要在诗歌中挤出你们的脓血。为的是,让诗歌成为你们痛失的父亲或者儿子。
沙龟湾 姚江平
一条流淌在童年的河:沙龟湾
等了我三十三年。三十三年
就像一片绿叶,在我经过的每一个路口
都发出尖尖的叫声
暮色凝滞,黑粗黑粗的柿子村下
瞎眼的姥姥喊着我的乳名
放羊的姥爷,兜兜是个宝囊
一捧软枣,一把酸枣
三颗绿核桃
还有一种酸酸涩涩的野果子
沙龟湾,你一直在等着,不只等我
你在等着和我生命相依的一个女人
你想把有关一只水鸟一只蜻蜓一只蚂蚱
一只蚂蚁在草尖上细小的幸福讲给她听
创作感言:
诗歌是生活的另一种深度,是开启天堂大门的一把钥匙。写得沉静,读得心动。
雅姆和我 徐俊国
雅姆从我母亲怀里接过我
先教我走路认字 写诗
又教我给穷人和小毛驴做祈祷
看见胡桃树生病
他会绕树三圈 流下蔚蓝色的泪
碰上蚂蚁去世
他会让我挖坑深埋敬献花圈
雅姆说
如果脸上有泥的人从对面走来
要脱帽致敬 先让他们过去
雅姆领我走遍了960万平方公里土地
数遍了所有的鸽子 墓地和庙宇
三十五年后
他回了他的比利牛斯山
我留在了我亲爱的出生地
——需要我心疼一生的老中国
创作感言:
为什么非要有所表达?为什么不能沉默?为什么留在纸上的总是疼痛多,温暖少?为什么一个人阻止不了自己的喉咙变得沙哑?
现实中没有的到诗里去找,现实中实现不了的到诗里去实现,为了给毫无诗意的人生寻求一点安慰,为了给发烧的心灵服下一粒苦中带甜的药片,我不断鼓励自己继续写作。祝愿还在读诗的人找到热爱生活的证据,祝愿还在写诗的人有福分看见好人在落泪。
总会有人从鹞子岭上下来 郭晓琦
记得那时候天空格外高远、瓦蓝瓦蓝……
白杨树英俊挺拔。而我幼小
像一只怯生生的旱癞
常常爬上门前的土墩上东张西望
——远处,更远处,黛灰色的鹞子岭静静地侧卧着
冬天会披上残雪,看起来
像是穿着一件露出棉花的破夹袄
岭上没有羊群,没有歌声。但有大鸟
在更高处盘旋、聒噪、俯冲
一套消失随即又出现。有风擦着地面喧嚣
带走黯淡的沙尘和枯草
还会有人走下来,“呼哧呼哧”地走下来
壮实、黝黑、木讷,额头上隐隐冒着热气
他背着几张生羊皮,弯腰向我憨笑
“哎!小兄弟,给一碗凉水喝!”
那时候我无比自豪,七岁或者更大一些
就有人把我唤“兄弟”。那时候
我喜欢一只褐色的盛满凉水的陶罐
我喜欢整整一个冬天都趴在门前的土墩上张望
隔三岔五,总会有人从苍茫的鹞子岭上
翻过来,都是来自西海固旱区的男人
阳光和风一样黑的男人
都是背着生羊皮赶往北堡镇的男人
创作感言:
渐渐向下沉:向着苍茫大地的深处,向着乡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厚重的泥土里一定有一种巨大而坚韧的力量。如果我能通过诗歌努力把这种力量传递到另外一些人心里、情感里,传递给世界,哪怕是些微的一点,我也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