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2期

随时间流逝的写作

作者:海 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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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18岁在滇西永胜小镇开始涂鸦中的第一次书写生活时,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有漫长的时间在日后等候着我。这种漫长包括人生不停止地迁移、栖居;也包括变幻莫测的写作之旅出现的一系列的困难;还包括你的心智,你写作的情结和环境都要经受住时间的熔炼。我是在一个暮色激荡的时刻离开滇西的,我上了火车。上了北去的火车,从那一刻开始,语词就在纷乱之中碰撞着铁轨,我带着写作笔记本、箱子,把自己塞进火车厢的角落,仿佛塞进一只火炉,历炼自我的时刻是在那个晚上开始的,然后我到了北京,到了鲁迅文学院的一间房子里。
  很多年以后,我栖居在昆明,这是我最为明智的选择,因为,一个写作者必须寻找到适宜想象力、虚构的语词所需要的磁铁之乡。所以,我回到了云南,我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了北京不适合我,北方不适合于我的居住和写作,我依然是乘火车回到云南的。于是,在下火车时,风来了,不仅仅是从滇池边呼啸而来,也是从哀牢山、横断山脉,从滇西古驿道上而来,直抵我的胸口,这正是我灵魂落地的地方,也是我的魂灵游荡的边疆省份。
  居住在昆明已经16年了,作为我私人生活的栖居地,它容纳了我写作的跳跃变化,也容纳了我写作生活的流逝。我想述说的是在时光如此变幻莫测的时间里,我依然每天保持着写作的习惯。没有任何人命令我写作,也没有任何学会机构需要我来写作,我写作,这是一种宿命。
  在经历了难以言喻的许多生活事件以后,写作已经成为了一种生活方式。它伴随着时间的煎熬。不错,许多事情都需要时间来确证,词语也一样,它就像任何事件一样,必须落进时间的刀锋和沙漏器中去,随同刀锋的锃亮,我仍会看见许多东西都被揭穿之后的一团秘境;而从沙漏中过滤出去的沙粒,给我们的选择和困惑带来了真理。
  此刻,我刚写完一本书,题为《最漫长的煎熬》,记录了云南洱海地区白南诏国到大理国时代的一段秘史。在里面,我依然触摸到了时间,凡是与生或死谜团纠缠一体的,都是时间的影子,所有被祭师和诗人们吟唱不休的只不过是时间的碎片而已。
  自从多年以前给《诗刊》邮寄诗稿时,命运就编织出了这样的蛛网:诗歌像是温柔无止境的私人之旅,携带着我生命中难以拒绝的美妙的时光;诗歌像是黑夜和白昼交织中发出的任何一种切人我胸口的声音,它奴役着我上半辈子和下半辈子的现实生活。如今的我,居住在滇池边缘,使我不断地生活于语词中,并为此沉溺于语词的是快乐;是因为我的生活之旅从不缺乏与心智相遇的灵性生活,比如,在辽阔的云南边疆区域,在与一只狐狸相遇时,我同时也滋生了诡计和狡黠的美,可以穿巡的美;比如,在堆集着时间碎片的洱海地区,我寻找十三个王陵的时间,耗损尽了我的激情,然而,在死亡和秘密中,我获得了诗歌和用来书写的灵感。
  在流逝的一切时间里,我的宿命,已经交给了未知的一切时间,只有写作可以抵制日渐衰竭的审美疲倦,唯有写作才可以揭穿心灵生活中最漫长的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