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5期
冉冉作品·夜晚的缺口(组诗)等
作者:冉 冉等
字体: 【大 中 小】
我们在灯下剥葵花
我们在灯下剥葵花
一边剥一边说笑
那些闲话说与不说是不一样的
就像葵花打开和紧闭颜色完全不同
我喜欢看他们说话时漫不经心的样子
喜欢看他们取出葵花仁时喜滋滋的样子
他们用最新鲜的炒葵花款待我
而他们自己的烦恼无奈却像狗一样
被撵到了门外广大的黑暗中
他们无休止地剥着(一个小孩为我
四处收集了大把喷香的仁)仿佛他们
不是为了陪我而是为了打发那些调皮的
急于亲近他们的手和嘴的葵花仁
杏黄的灯光中我记住了那些
粗糙然而健康的脸庞记住了
那些笨拙然而有力的手指
他们的头发胡须都闪着细微的光芒
那些光芒也许来自葵花也许来自喝醉的酒
或者是痛苦复又变得愉快的念头
我听到的哭泣
我听到的哭泣
起初是无声的来自窗外
像夜露慢慢地滋延
那哭泣在风的吹送下
渐渐清晰 那是整齐的
玉米的哭泣高粱的哭泣
儿童的哭泣那轻轻的声音
像熟果坠地像落叶飘逝
渐次高起来的
是洞穴的哭泣坛子的哭泣
妇女的哭泣被拳头堵着
墙壁的哭泣闷声闷气
屋瓦的哭泣是轻柔的
雨落下来了
更加高亢的是大树的哭泣
群山的哭泣激流的哭泣
闪电匆匆滑过雷声之后
是老虎的哭泣豹子的哭泣
男子和少年的哭泣
最温和的哭泣来自老人
那絮叨的抑扬如歌的哭泣
使人又想睡去
梦的缺口在哪里
夜的缺口又在哪里
秋风不倦地吹
它收走的先是眼睛
雨后是耳朵
红叶
群山说出它的红色
是它刚经历过一场热恋
那场恋爱耗费了一个春天
一个夏天
那场恋爱使它把绿都说尽了
现在只剩下了红
现不是火 火是血的颜色
也不是血 血是沸腾的岩浆的颜色
它只是急促的舌头的颜色
它已经说尽了绿
现在正在说红
以前它不知晓有这么多的话语
是说丰富了它的言辞
是说使它重新看见
因为多因为强烈
它说得太红了红得快要撑不住
有谁经得起这炽热的诉说
又有谁配得到这漫长的诉说
样式山将它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倾诉
它说尽了绿说尽了红
紧接着还要去说白
它要把自己说得一点都不剩
辞 行
到了清晨
我还没有见到过真正的死亡
只看到庄严的放弃
我对那些从容辞行的事物
充满敬意
我重新认识了大地上的植物动物
和那些秀骨清相的人
我站在大路上
虽不够格跟它们一一道别
但没有停止默默地歌唱
我歌唱它们的纯洁和安详
歌唱它们的自信和果敢
歌唱它们不绝的快乐与活力
是的没有忧伤只有欢悦
他们的自由是我要骄傲的
白玛作品
信使(组诗)
绝 唱
唱给那无家的小蜥蜴吧
在这七天,唱给那骄傲的小蜥蜴吧
给那恋爱着的秋虫、蛇麻草
给西邻的水泥匠,和他渴望的老婆
充当碎银唱给阴历的算命人
唱给瘦马,一路平安吧
在回想往事的时候,挂彩的时候
月黑风高之日
唱给疾行的鼓手,盲乐师
唱给林妖,含着点点的泪水
就唱给深夜里无畏的小蜥蜴吧
给任性而温暖的小生灵吧
信使在途中
黑脸的信使丢了马,听我
用细小的嗓子安抚他
唱什么——迷迭香?小麦芽?
听我用风一样的嗓子诱惑他
他急于求成。错过一场情感
离夏天那么远,他错过一场可及的情感
黑脸的信使丢了马,大颗的泪水
止不住落下
听我说呵,听我絮语、怀旧
用水银的嗓子亲吻他
火车,火车
我要远行,令人心碎
我要在黑夜里把它擦亮
在火中被模仿。最好的开始
我要告诉风:丁香花慢慢消失
害怕。旋转。找出这一切
面目相似,我出自于你
火车呵你真的相信了?
告诉破碎的镜子、破碎的家
幼狮去告诉步行的少女
我们站在天空下,含着糖
不过是火车的一个茫然的影子
老 乡
换新衣,学说话,蓄了多时的泪
这老乡未老,我也未凋落
这老乡顺着小路走来
不饮酒,不带腔调,这老乡呵
我无意间瘦得像黄花
不是伤寒,是怀乡病,像土拨鼠在哮喘
我举止中透着旧习:冷眼、失声恸哭
浪费掉多少好时光,唉,说来话长
这老乡还是老样子,让人放了心
杀鸡、敬酒、盘起腿
这老乡温暖如初,像一堵矮墙。这老乡
徐书遐作品
北方(组诗)
风中的父母
像薄薄的一张纸
薄薄的经不起风吹
你们听不见风
在风里抖颤
你们需要耐心搀扶
我却只隔了风把需要递过去
你们摇晃在夏、秋
老屋越发破了
我寻另一个屋子
你们睡得不香
风掀起柴垛
恍惚你们不能回来的儿子回来
父母,多想再依靠你们一回
你们却要倒了
靠着一棵树,又一棵树
多想我递出的不是药片
是一点点快乐
我怕忽然的风吹起你们
我拽不住
在故乡的下午
忽然想念远方
又不知远方是哪儿
贫穷的春天,此地最远
开着荒凉的花儿
门前辚辚的车过去
阳光照亮尘土
鸟鸣叫,一次次飞起
忽然想念另一个人
一起走绿绒绒的小路
风从我们中间穿过
我们吃晚饭
等地里长出芽,长成禾
窗外向日葵花,南瓜花摇着
向南的路黑下之后
远方清楚地走来
一湾野水
他说睡下吧,我说睡吧
风从平原吹过
风从平原吹过
路过村子
村庄紧密地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