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14期

为生活的本真保鲜

作者:王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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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许多人来说,“平安路”“金雀山车站”“临西二路”“苗庄小区”“星光超市”“亚马孙洗浴中心”“绿房子”“足亦澄心”……这一类街名、地名、店名都是有阳光的——它们是邰筐生活的那座城市的符号。但是,跟着邰筐,我们随便沿着哪条路,随便拐进哪家店,都会惊奇地发现:没错,这就是我们熟悉的生活,是我们栖身其内的生存空间。
  和那些太像写诗的人比,邰筐太不像写诗的人了。他仿佛漫不经心、随手“咔嚓”一声,从身边生活剪下一段,展现给我们。而且,大多不是重大题材,只是些司空见惯的、缺少诗情画意的鸡毛蒜皮。他居然让我们从鸡毛蒜皮中,洞见了另一番天地。
  邰筐用最普通的、有点直白的语言,写普通的人、普通的事。他像个山野小店的厨师,不用酱油、醋,不用味精、鸡精,更不用可食用添加剂。只用适量的油和盐,以及对火候的把握,便烹调出原汁原味的菜肴来。邰筐善于保持生活的本真和鲜嫩。
  一些写诗很忌讳的东西,比如铺陈、罗列、琐细、繁杂,像有害的气体一样,让诗人们退避三舍犹恐不及。邰筐却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走过去,老朋友似地和他们一一握手,并当成十八般兵器,得心应手地演练起来。在《纪事:雨中堵车》中,他不厌其烦地把奔驰、宝马、小货车、出租车、救护车、警车都罗列出来。不如此,便不足以从现实和象征两个层面,凸现出一个“堵”字来。在《赞美》中,他竟一口气数出15个不同的批发市场。同样,在《洗》这首诗中,他极尽铺陈之能事,历数了诸多洗澡的店名后,又开列出一串洗头和洗脚的店名来。正是这些众多的“洗”反衬出那个要多脏就有多脏的“脏”来。
  邰筐的诗中,确实有不少看上去很琐细的描述。比如:“后面走来一群女人,她们是凯旋歌厅收工的小姐,/你在和她们擦肩而过的瞬间,/会听到她们的几声哈欠,/会看到一张张因熬夜而苍白模糊的脸。”又比如:“那个单手扶把,在平安路上飞奔的人/他左车把上挂着一捆青菜,左手里/提着新磨的一袋豆浆/在车流人流中,羚羊一般左躲右闪/然后突然拐进某个巷子,融入生活的深处”。邰筐的这种写法,包括前面所提的铺陈、罗列的写法,让我们看到了他诗中布满的动脉、静脉和毛细血管;让我们感到了他诗的呼吸和心跳。邰筐让生活活了起来.动了起来。
  在嘈杂的都市生活和现代文明中,邰筐认出摩天大厦后现代的造型,摸到它马赛克的额头,并看到夕阳把他所在的城市变成一座辉煌的城。同时,他也看到从按摩房洗了面的月亮,像生病一样散发出烂苹果的光芒。那个在安全岛上扭秧歌的女疯子,“似乎成了我生活的一个内容”后,突然消失了,留下梦的空间由她造访。邰筐笔下的堵车、车祸、补路、拆迁,依然在我们身边发生着;人在物欲面前沦丧的速度,似乎也没有减缓。他把目光投向“拥有朴素而实用的手艺”修自行车人、投向“这座城市忠实的搬运工”——拉排车、蹬三轮的人,投向为城市补路、做小手术的大夫——四五个民工……他相信在生活的底层、在老百姓中,有救人治世的偏方,有安身立命的根本。我也想念凌晨三点,“与这座城市的肮脏誓不两立”的环卫工人里,有一个便是邰筐。
  我是故乡的缺席者。感谢邰筐在他的、也是我的临沂歌唱。他真诚、深情的歌,包括他的机敏、冷峻、质朴、诙谐,会超越地域和时空,向四处传播。对此,我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