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16期

为你祈祷（组诗）

作者：陈小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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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
　　
　　那年，我们逃出生活，过德胜门
　　穿行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四月的京城 柳絮满天飞
　　绿树红墙，年少的心还来得及疼一个民族的疼痛
　　在圆明园的废墟上，淌你擦也擦不完的泪水
　　
　　此刻，依旧是这座明初的古城门
　　在它西侧的天桥上，我形只影单
　　一场即将到来的盛会使这里日新月异
　　而我惦记着一个人的平安
　　往来于居处和北大医院
　　疲惫得像一只蚂蚁
　　
　　不过是十年，转瞬即逝
　　匆匆忙忙
　　多少物是人非
　　
　　签字
　　
　　我们走过那么多的地方
　　见过那么多的人
　　在一道低矮的屋檐下
　　像两只麻雀，一起痛或者快乐
　　和许多人一样，为一日三餐，为简单的生活
　　慢慢地弯下腰身
　　
　　写下你的名字 写一些其实一文不值的文字
　　贴上诗歌的标签，兜售一点可怜的伤感或痛楚
　　在一些赞美或鄙视里，沾沾自喜
　　满足着这点可怜的虚荣
　　
　　而现在，要在一张手术单上写下你的名字有多难
　　尽管我感恩了你那么多年
　　神情伪装得这么平静
　　当你承载了一个人的平安，和我幸福的全部
　　尽管我尽力了，还是把你写得这么丑陋
　　
　　等
　　
　　一扇门，就是一扇玻璃做的门
　　把你和我隔成两个世界
　　
　　一色的白啊，会让你想起什么
　　是多年前那场铺天盖地的雪
　　是那条高原小道上悠扬的唢呐
　　是一个女子遮也遮不住的青春
　　还是水一般的眸子里那不尽的柔情
　　是多年以后爬满我头顶的白发
　　还是我脸上滑落的泪水
　　
　　而我，只有空白
　　只有我立在空荡荡的世间
　　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是的，2007年初夏的一天
　　就是在首都北大医院的一扇玻璃门前
　　我为你默默祈祷，在一种近乎空无的状态里
　　度过了一个瞬间
　　度过了一个世纪
　　
　　7号，1床
　　
　　这是病房里最好的位置
　　你坐在床上就能看到窗外的阳光和草坪
　　看到对面和你一样正在张望的那张脸
　　你可以看着窗外的树梢和树梢上
　　小麻雀摇晃不定的样子来判定风力
　　其余的，都由我来陈述
　　
　　你说：世界变得这么小
　　
　　其实不是这样
　　我是说，我还看到了海
　　看到了汹涌的海水，和“风雨飘摇”
　　我是说我们挤着的这张床
　　更像一条小船，在这里，
　　我们和它一起被命名：
　　7号，1床
　　
　　错位
　　
　　一直以为我们的生活
　　像阳光，温暖而明亮
　　像草，时时都是返青的样子
　　直到这一切成为一张化验单
　　一个简单的数字和符号
　　才知道，灾难，是这样让人猝不及防
　　
　　一直以为你是为我遮风挡雨的墙
　　我是你庇护的一棵草
　　直到你像个产妇。免疫蛋白的指数不及常
　　人的一半
　　尽管好多人在说：这哪算个病?
　　我仍痛斥自己疏忽了你的脆弱
　　
　　一直以为沦落在一座炼狱里
　　再没有什么可以打倒我
　　亲爱的，直到你指着这些游移在生死边缘
　　的人，说：
　　看看，可真有你写的了
　　你不知道，一个被称为诗人的人
　　穿梭在病房和医生的办公室
　　满怀忧虑
　　比你，更像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