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17期
诗贵含蓄
作者:周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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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诗论《毛泽东同志说改诗》中,提到毛泽东说:“如果把‘辉煌’二字改为‘苍茫’,就显出了夜色的动态,好为‘水晶宫’作伏笔。这样,既反映了辉煌而又不直露,诗贵含蓄啊!”这段话说得真好。特别是出自‘偏于豪放’的毛泽东之口,尤其难能可贵。因为他道出了一条带根本性的诗艺学的规律。即:诗,包括各种文艺在内,都要给人留下回味、思索、反刍与延展的空间。苏东坡说:“天下之至文,莫妙于言有尽而意无穷。”那种张口见喉,一览无馀的作品,是缺乏艺术魅力的。《文心雕龙》强调“深文隐蔚,馀味曲包”的蕴藉之美。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含蓄”为十一品,他以“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加以诠释,重在追求文外之远致。我国第一部诗集《诗经》之《车攻》篇“萧萧马鸣,悠悠旆旌”注曰:“言不喧哗也”意谓军旅行进,肃静无杂音。故只闻马叫与旌旗飘拂之声。这就是于文外领悟出微妙诗境的佳例。孔夫子与子夏讨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时,他提出了“绘事后素”(先作素描,然后着色)的解读法。子夏马上从中意识到“礼仪”是后来形成的观念形态。孔子满意地说:“启予者商(子夏名)也,可以与言诗矣。”认为能领悟弦外之音才是聪明的读诗人。巴尔札克也说过:“真正懂诗的人,会把作者诗句中只透露一星半点的东西拿到自己心中去发展”(《幻灭》)真可说是千古同心了。给读者留下想像、思考与发展的空间,应当是好诗的基本条件之一。豪纵如辛弃疾,陈洵在评其《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说:“纵横豪宕,而笔笔能留。”即赞美其含蓄蕴藉之特色。唐诗人张籍《节妇吟》中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表示自己忠于唐室,婉拒强藩李师道的拉拢,以婉顺之词,表忠贞之节,是如此真挚动人。元好问“鸳鸯绣出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论诗绝句》),可说是保护知识产权的开山之作。却写得委婉有致。近人杨昌浚的《左公柳》:“上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以景结情,把朝廷对西域的关爱之情,生动地表现出来,有如撞钟,馀韵悠远不绝。这类作品的风格手法,值得我们细心体味。因为它可以启发人们避免过于直白平浅,而不注重铸造意象的流弊。
本期诗作中有一些含蓄蕴藉,妙于想像的佳作。比如祝瑜英的《观余东农民画》“南薰曲里到余东,满目丹青醉桔红。游乐农家浑未觉,笑颜已入画图中。”结句构想入奇,令人过目难忘。杨逸明的《“新天地”戏咏》“酒吧灯闪星星火,歌手香摇滚滚风。多少腰金衣紫客,不成仁却已成功。”末句声情陡变,把官场“硕鼠”们的丑态活画出来了。笔锋辛辣,脱手成雷,令人回味不尽。王子江的《北疆兵歌》“军营寂寂月敲门,寒岭空空落雪吟。想我界碑直立处,边山万座水晶心。"好一个“边山万座水晶心”,它既是群山的人格化,也是哨兵的物象化。坚强、伟大、纯洁、崇高,读了谁不感受到心灵的震撼?诗的艺术生命,在这里升华为永恒的存在。
让我们放飞灵感,去折取月宫的丹桂。把激情纳入诗的河床,沉下心,放慢笔,去锤炼精美的意象,为创作百读不厌的鸿篇佳作不懈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