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17期

愁与秋

作者:徐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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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文人骚客,临秋风而落泪者,举不胜举。“悲秋’’之鼻祖宋玉在《九辨》中感叹:“悲哉,秋之为气也。”此后,老杜有“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登高》)。他们创造表现羁旅行役、离愁别恨的意境总喜欢选在秋天。荆轲去燕,慷慨悲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白居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琵琶行》)。柳永多情伤离别,正值“清秋节”(《雨霖铃》)。马致远穷途末路,见是“枯藤老树昏鸦”,行是“古道西风瘦马”(《天净沙·秋思》)。王实甫“长亭送别”时选在“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西厢离人,泪染霜林醉的季节(《西厢记》)。也有与悲秋相反,写“喜秋”的。毛泽东的“不似春光,胜似春光”(《采桑子·重阳》)。明陈子龙的“丹枫锦树三秋丽,白雁黄云万里来”(《秋日离感》)。
  喜怒哀乐,人类所独有。自然物包括时令本身不带感情色彩。诗文中自然的感情色彩是人赋予的。用王国维的话来说是“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人间词话》)。即用带着强烈感情色彩的眼光去观照客体,使客体亦染上了主体的浓重感情色彩。这就是所谓的“有我之境"(王国维《人间词话》)。但不能否认自然物与人类情感确有某种微妙的联系。“落木萧萧、梧桐秋雨”。容易触发人们固有的悲凉情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容易使人发出人生无常的喟叹;而“花红柳绿”、“明月清风”则令人心旷神怡。可以说。自然景物同人的情绪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对应关系。所谓“触景生情”、“借景抒情”正好说明了自然之景与人类之情间本来就有着某种联系。
  当然也有一些客体所表现出的思想感情纯粹是主体赋予的,主客体间本来是无联系甚至是负对应的,如子美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春望》,后主的“春花秋月何时了”(《虞美人》)。这是融情人景的手法。这类情思只是借助于自然物表达而已。
  尽管春景中也有使人伤感的、秋景中也有使人赏心的,但毕竟只是局部的,只是春秋景物中的一小部分,由此触发的情感也不是构成这两个季节性的主旋律。就总体而言,春秋景物所唤起的喜春”、“悲秋”情绪才是主调。这是因为秋天是个衰落的季节,是扼杀生机的季节。与此相反,春天是个奋发向上的季节,草木日见其茂盛,万物日显其生机,它给人以希望。夏天则是个鼎盛的季节。即使是冬天,虽严酷,却毕竟还孕育春之希望。唯有秋天,给人的简直是绝望!因而,诗人在其寻找表现主观情感的对应物时,常常以秋为悲、以春为喜。
  至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范仲淹《岳阳楼记》),那是达人的旷语,是对自然景物和个人功利的超脱,又当别论。
  因此,愁是秋天情绪的本色。怪不得史达祖说:“愁与西风应有约,年年同赴清秋。”《临江仙·闺思》)连“愁”字之字形,会其意亦可知是秋之普遍心理。可见,在造字之初,,我们的祖先已经体会到了季节对人们心理上的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