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18期
飞翔与远游(组诗)
作者:罗 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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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 喻
给我秤,我就轻
给我诺言,我就卑微
给我一棵草,我就是露水
而你给我的却总是针尖与麦芒
在这旷世,我容易悲伤
容易掉眼泪,容易弯下腰聋哑
向大地袒露身体里的白与黑
隐于黑暗,在每一个汉字符号里偏执阴冷
必须借助悲悯才能凌越悲悯
就像35路公车上
一个年轻人阻止三个民工上车
因为他们的身体像他们手中的蛇皮袋一样
臭。巨大的臭,挤压着巨大的城市
挤压着强烈的光芒下呼吸的人群
而那三个民工消失的背影
恰如教堂上的尖顶
当公车开动
向后退隐的是整个世界的冷与硬
桃 花
我本不该说桃花,桃花已在枝头上开放
错过了一个季节,我的脚步满是泥泞
当我说到桃花,其实
我不懂得桃花的愁困和隐秘
已经中了桃花的毒,我不是我自己的药引
花瓣被风撕开,我的胸前裂出伤口
血,殷红的血,染红整个春天
最先飘落的那瓣,轻盈而沉重
像一只断翅的蜻蜓飞过秋风
当我还说桃花,我也许早已老了
只要岁月的锋刃尚未把我雕成一把桃木梳
子
我就赶在下一个春天的枝头
等你
然后,一起零落成泥
当流星飞过……
覆火焰于掌心
那光芒华丽而凄美,像维纳斯的断臂
在黑夜深处,掏出骤雨
掏出内伤的姑娘短暂的泪水
遥远的星辰,被风一一吹灭
落叶飘零,芳菲散尽
风中的流水也成为尘世的隐喻和象征
恋慕一个人,就是在这样空旷的黑夜
在山冈上放牧羊群,羊啃草的声音
是针穿过水滴的声音,是太阳交出光芒的
声音
从草原仰望星空,流星只是一颗卑微的灰
尘
众神啊,我的思念是否也会因此而寂灭
每一朵油菜花都是一个希望
穿过整座村庄,在蜿蜒的夜晚
我用马灯把故乡燃烧成油菜花
一望无际的,在风中摇曳的油菜花
那舒眼的黄浮托着茫茫的远方
母亲说:每一朵油菜花都是一个希望
一切都在远方:就像头顶的天空
就像巨大的渴望,就像长在蚂蚁触须上的
小小的幸福,整整二十六年
故乡的清晨与河水依然在身体里扑扑作响
铺天盖地的朝阳和月光没有一点重量
却像闪电,在我每一次转身的瞬间
揭开我身体上的野草和瓦片
从前世到今生:生命都是玄妙的
生活都是错综的,故乡都是疼痛的
春天不适宜于悲伤,冬天也经不起
一片思念的雪花
是灵魂已经像一粒油菜籽
被时光碾碎了吗?如果真是这样
我愿被母亲长满老茧的手埋进土壤
因为:我的一生都在抵达最初的故乡
懂得……
已经懂得在一把梳子上抖掉青春
已经懂得笑不露齿,哭不出声
甚至已经懂得遗忘与赞美
在黑夜里思考体内的战栗
细微的迷乱遭逢了季节的雨水
我的渴望遭逢了我的星辰
而你,是唯一的,唯一被风翻动的典籍
从扉页开始,明净深邃如永恒的母亲
风停了,漂泊的我就像掌心的一块冰
灾 情
报纸天天称今年又是大旱:
春旱,夏旱,伏旱
每读完一个字,尘灰就像焦黄的树叶
迎面扑来。我与世界的处境相同:
那些决然而去的人那些错身而过的事
在转瞬之间,已如猫脸
我在想,为什么又是大旱
为什么雨水远离地面
为什么晴朗的心被烈日写进枯槐
这是岁月的颜面吗?
当我习惯于闭上双眼生活
并饮鸩止渴
天的高远,海的辽阔
能否融解热泪的滂沱?
飞翔与远游
此时,我高过灌木,高过山坡的草色
川东北的阳光像少女脐窝里的露珠
燕子的羽翼也将掩护我的侧影
作一次飞翔与远游
我所期待的必是春天所期待的
我所要拥有的必是大地所要拥有的
当隐蔽的欲望吐出鲸鱼吐出的水泡
万千流水围困住喘息的岛屿
那空气中激荡的风和凝聚的水雾
带走毒蛇,净洗天空
万物正在暴动,一切向上的都在不断向上
一切可以伸张的都得以伸张
太阳在上,崩塌下万丈的光芒
大地用寂静献出遍地朝圣的鲜花
——立我为王。而我深知
我必将马上矮过一滴水,矮过任何一朵花